逝者如斯
長江,正值汛期的長江,又刮著五級大風。73歲高齡的毛澤東不顧左右的勸阻,毅然躍入這水急浪大的江中。從武昌大堤口到武漢鋼鐵公司碼頭,大約是30華里的游程,毛澤東劈波斬浪一往直前。5分鐘、10分鐘、30分鐘、1小時;5里、10里、20里……大浪一個接著一個,江風越刮越猛。毛澤東時而側泳,時而仰臥水面,時而奮力擊水。就在這風頭浪尖里,他整整暢游了75分鐘。陪同毛澤東暢游長江的武漢市5000名游泳大軍振奮不已;兩岸10萬名沿江歡呼的群眾歡聲雷動……全中國的七億顆心為之跳躍,全世界的有心人聞之都感到震撼。他們對毛澤東超人的體能和罕見的果敢表現出極大的驚訝和由衷的敬佩。
但這僅是毛澤東一生中無數次中流擊水的一幕。時間是1966年7月16日,地點武漢。
30年后的7月16日,筆者有幸乘汽艇在武漢的江面上親身領略了汛期的長江那驚心動魄的場景。所不同的是,由于江水實在是太急了,武漢市為紀念毛澤東暢游長江30周年準備了一個多月的橫渡活動,被迫延期。浩浩江面上只有少量的行船在波濤風雨中顛簸。洶涌而去的江水,使人產生無限的遐想……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的毛澤東也無法背離生老病死的自然規(guī)律。1971年林彪事件發(fā)生后,78歲高齡的毛澤東與周恩來一起領導了對林彪集團的揭批查工作。精神上的打擊和極度的勞累,使毛澤東的身體驟然衰老。1972年1月10日,毛澤東只在睡衣外套了件大衣就去參加陳毅的追悼會,結果著涼感冒引起了肺炎。就在那次追悼會結束時,在場的一位醫(yī)生注意到,毛澤東在上汽車時幾次抬腿都未能蹬上汽車,最后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才上了車。同年2月12日凌晨,毛澤東由于肺心病加重和嚴重缺氧,突然休克,心臟也已經停止跳動。多虧大夫胡旭東、吳潔立和護士長吳旭君、俞雅菊等及時搶救,才緩了過來。聞訊從西花廳驅車趕到毛澤東住所的周恩來,許久邁不開要下車的腿。如果搶救失敗,后果不堪設想。2月21日,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這是毛澤東重病脫險后的第九天。他的腳腫得很厲害,過去的鞋已經穿不進去了。為了準備會見尼克松,工作人員事先特地畫了腳樣,定做了兩雙肥大的圓口黑布鞋。尼克松抵京的當天下午,毛澤東就在住地會見了尼克松、基辛格等。當客人進門時,工作人員攙扶著身體虛弱的毛澤東站起來,向客人們致以問候。毛澤東為自己已不能用十分清晰的語言流利地表達意思向客人表示道歉。周恩來向客人解釋說,這是因為毛澤東患了支氣管炎的緣故。而尼克松在回憶錄中卻判斷:“這實際上是中風造成的后果”。尼克松有所不知的是,毛澤東的病情實際比他的判斷還要嚴重得多,書房的屏風后放置的就是應急搶救的醫(yī)療設備,醫(yī)護人員正在隔壁的房間內待命。原定這次會見只是禮節(jié)性的15分鐘,實際卻按照毛澤東的意思延長到了一個小時零五分鐘。在會談中毛澤東是那樣的機敏,但會談一結束,疲憊的他卻不得不在沙發(fā)上靜坐了30分鐘,才起身臥床休息。也許有心人會注意到有關這次會見的新聞報道中沒有出現“神采奕奕”、“身體非常健康”一類的用詞。在這以后,毛澤東講話越來越困難,到最后一年時間里,只有長期在他身邊工作的人員才能聽懂(有時是根據口形猜測)。他在與人談話時需要工作人員逐句“翻譯”。
1973年8月24日,毛澤東主持召開黨的十大。帷幕拉開之前,他得由工作人員攙扶到主席臺的座位上。會議結束時,他要等全體代表退席后才讓工作人員扶走。所以,在十大的新聞紀錄片中,既沒有毛澤東入場的鏡頭,也沒有他退場的鏡頭。這是他最后一次出席黨的全國代表大會。
自1974年初開始,毛澤東的視力嚴重下降,看東西模糊吃力。他不得不借助工作人員幫助他讀書、讀報、讀文件,這對一生都手不釋卷的毛澤東而言,無疑是件很痛苦的事。同年8月,醫(yī)生為毛澤東檢查眼睛,確診為“老年性白內障”。這種病沒有快速治療的辦法,需要經過幾個病理時期才能采取手術措施。這一情況,除了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外,只有負責領導毛澤東醫(yī)療組工作的周恩來、汪東興等幾個人知道。在長達600多個晝夜的漫長時間里,毛澤東默默地承受著幾乎完全失明的煎熬。但他從不給工作人員和醫(yī)護人員以沉悶的表情,相反,在與人接觸時,他總是以幽默風趣的談話來解除別人的擔憂、緊張和顧慮。1975年春節(jié)前后,幾位眼科專家到杭州毛澤東的住所,為他會診。當他與其中一位專家握手并詢問得知他的名字叫唐由之時,立即說道:“這個名字好,你的父親一定是位讀書人,他可能讀了魯迅先生的詩,為你取了這個‘由之’的名字”。接著,他便背誦起魯迅悼楊杏佛的詩:“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