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凜冽,輪船的吃水線在海浪中出沒,過往思緒涌上心頭,遠遠的一輪紅日在模糊的視線中漸漸隱去了,回到船艙,李大釗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沉思良久,毅然提筆賦詩一首:
浩淼水東流,客心空太息。
神州悲板蕩,喪亂要所極?
八表正同昏,一夫終竊國。
義聲起云南,鼓鼙動河北。
絕域逢知交,慷慨道胸臆。
中宵出江戶,明月臨幽黑。
鵬鳥將圖南,扶搖始張翼;
一翔直沖天,彼何畏荊棘?
相期吾少年,匡時宜努力;
男兒尚雄飛,相失不可得。
李大釗渴望“匡時”,渴望“努力”,早已自期“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希望用一腔熱血,用和自己一樣的年輕人的“鐵肩”,擔起國家的希望,負起民族的未來。一句“鐵肩擔道義”,讓千萬熱血青年心潮澎湃,心向往之,但是究竟擔什么道義,著什么文章,1916年的中國,明了之人可能也寥寥可數(shù)。當李大釗揮筆寫下這古老卻又催人奮進的詩句時,恐怕也在問自己,“道”在何方,“義”在何處?
隨后,李大釗在《青春》一文中,號召青年“宜有江流不轉之精神,屹然獨立之氣魄,沖蕩其潮流,抵拒其勢力”。這是他向現(xiàn)實發(fā)起挑戰(zhàn)的宣言,要以獨立之人格,沖決歷史之桎梏,抵拒其侵蝕。“吾族青年所當信誓旦旦,以昭示于世者,不在眼眼辯證白首中國之不死,乃在汲汲孕育青春中國之再生。吾族今后之能否立足于世界,不在白首中國之茍延殘喘,而在青春中國之投胎復活”。
他已經定好目標,他已經找準人生的坐標,他準備投身于這一偉大事業(yè),為一青春之中國而蹈身不顧,為埋葬一白首中國而奮身向前。這是李大釗一生中的重要節(jié)點,青年當有一理想,并有為之奮斗的勇氣和決心。著名革命家吳玉章先生對此曾有一精當評價:“‘青春’之氣,萬古長青!”
1917年,中國北鄰沙皇俄國爆發(fā)了舉世震驚的“十月革命”,俄國的布爾什維主義者創(chuàng)造了歷史,世界上第一個完全由無產者專政,用馬克思主義武裝的政權誕生了。在歷史上,不是每個世紀都能發(fā)生這樣翻覆天地的巨變,這樣的變革必會將其天然的影響力傳遞至世界的最遠端。地處近鄰的中國聽聞俄國的炮聲之后,欣然而動。李大釗就是最早聽到這世紀炮聲的人之一,阿芙樂爾號的汽笛聲如醍醐灌頂,給李大釗思考已久的問題提供了最佳答案。
一直苦苦追尋創(chuàng)造青春之中國的李大釗,找到了前進的方向,找到了鼓舞自己前進的動力,那就是——馬克思主義,效法俄國革命。從日本歸來之后,李大釗開始致力于傳播馬克思主義,啟迪人民之思想?;貒髶伪贝髨D書館主任的李大釗,在北大組織了馬爾格斯學說研究會(即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后來又組織了少年中國學會,擔任《少年中國》月刊的編輯主任,倡導“振作少年精神,研究真實學說,發(fā)展社會事業(yè),轉移末世風氣”。后來一些中國共產黨的重要發(fā)起人和領導人,如毛澤東、鄧中夏、惲代英、黃日葵、高君宇等,都是從這個學會出來的。李大釗先生為了傳播馬克思主義,傾盡所能,每月120元的薪水,接近一半都用來接濟貧寒學子,北大校長蔡元培發(fā)現(xiàn)后就吩咐會計,以后派發(fā)薪水先把李家的月用扣留下來,免得李夫人無錢操持家用。
1918年,李大釗發(fā)表了他的一篇重要著作——《法俄革命之比較觀》,闡明十月革命的實質,論述十月革命和法國資產階級革命的區(qū)別,指出“俄國今日之革命,誠與昔者法蘭西革命同為影響于未來世紀文明之絕大變動”,“二十世紀初葉以后之文明,必將起絕大之變動,其萌芽即茁發(fā)于今日俄國革命血潮之中”,十月革命“是二十世紀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會主義上之革命,是社會的革命而并著世界的革命之采色者也”。他興奮地啟示中國人民“惟有翹首以迎其世界新文明之曙光……而求所以適應此世界的新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