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買二手房？”方馳生氣地問。他希望自己操勞一輩子的父母可以在城里住上新房。

姚倩不緊不慢地說：“那套房我去看了，成色比較新，房主只住了三年，保養(yǎng)得非常好，因為全家要出國了才急于賣出去。里面的家具很齊全，家電也是八九成新的。買這房子我們可以省去裝修和買家電的錢啊，而且，它離我們的住處不遠(yuǎn)，我們也方便照顧你父母啊?！?/p>

方馳想想也有道理，便決定和她一起去看看。

方馳一看到這套房便動了心，當(dāng)天就簽了合同。賣主也很爽快，雙方談定先付預(yù)約金，余下的錢從銀行貸款支付。他們簽完買賣合同，就等待房子評估，評估完必須先辦理房產(chǎn)證才能貸款。

準(zhǔn)備辦房產(chǎn)證了，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人問他們，房產(chǎn)證上寫誰的名字。

“當(dāng)然是我們倆的了?！币徽f。

“寫我爸媽的?！狈今Y斬釘截鐵地說。

經(jīng)紀(jì)人和他們面面相覷。

姚倩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方馳，買房的錢是我們出的啊。”

方馳激動地說：“他們把我養(yǎng)這么大，供我上學(xué)，娶媳婦，現(xiàn)在他們沒房子住了，我給他們買套房盡點兒孝心難道不應(yīng)該嗎？”

“你盡孝心沒錯，但是可以在房產(chǎn)證上寫我們的名字，然后一直給他們住，這樣并不矛盾??！”

方馳直視著她，表情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我只是幫我父母付首付，等他們的拆遷款一賠付，我就馬上還銀行貸款。所以，這個房子大部分的錢還是他們出的。”

姚倩還是不甘心：“可是，拆遷款里面也有我和樂樂的份額啊?！?/p>

方馳的口氣變得緩和：“放心吧，小倩，那是我親爹媽，又不是外人?！?/p>

姚倩還想說“那你爹媽百年之后，這房子不就該你和你妹妹平分了”，但又覺得這話不妥，只得忍氣吞聲。

這一回合，姚倩又輸了。

臨到辦房產(chǎn)證那天，方母高血壓發(fā)作，不能來江城。而賣主又等著要余款，無奈，方馳只得將房產(chǎn)證上寫成他和姚倩的名字。從房產(chǎn)所出來時，方馳看上去郁郁寡歡。姚倩不動聲色地按賣主的要求配合辦證，心里卻樂開了花。她萬萬沒想到，這件讓她掛心的事竟如此容易就辦成了，真是老天開眼啊。

時光飛逝。幾個月后，方馳老家的房子拆遷，公公婆婆還有小姑子舉家搬遷到江城來了。姚倩本以為他們在江城有自己的房子會欣喜若狂，卻不料，婆婆一看到是舊房子，立即皺起了眉頭：“這房子風(fēng)水不好。”婆婆一進(jìn)屋很快就退了出來。

姚倩直來直去地問：“這房子怎么了？”

婆婆像個內(nèi)行的風(fēng)水家一樣，指著樓下的馬路說：“你看，這房子下面的條條馬路都直射到你們樓房，住到這里是發(fā)不了財?shù)?。?/p>

姚倩俯身一看，果真如婆婆所說的，大路小路都匯集到他們樓盤，形成一個死角。她想起方方的小說《萬箭穿心》中所描寫的情形，原來，自己的房子竟真有些像萬箭穿心！

婆婆還一口氣挑了一大堆毛?。骸百I房子一定不要別人住過的，兆頭不好。最要不得的是，這房子房間正對著大馬路，我們老家講這樣會影響家庭關(guān)系的……”

婆婆還想說下去，姚倩抱著樂樂悄悄離開了，站在窗口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發(fā)呆。自己跑斷雙腿千挑萬選的房子，出了首付還著貸款請他們過來住，卻吃力不討好。人家非但不領(lǐng)情，反倒挑三揀四。

婆婆堅決不去住那套二手房，當(dāng)即手提肩扛地將帶過去的行李全搬回姚倩家里。

姚倩強(qiáng)忍著不滿，畢恭畢敬地為公公婆婆做飯，盛飯，準(zhǔn)備洗腳水。她感覺，方馳請來的不是婆婆，而是慈禧太后，而她，只是舊社會憋屈受氣的小媳婦。她家里除了多了個慈禧，還有個太平公主。小姑子叫方蘭，年紀(jì)只比她小五歲，脾氣卻像個小孩子，一會兒說樂樂太吵了，一會兒又嫌她親媽咳嗽聲太大。

方蘭來的第一天，便同姚倩大吵了一架。

“媽，我那條粉色圍巾呢？”方蘭嚷道。婆婆忙不迭地跑來幫她一起找，找了半天沒找見。

“媽呀！怎么跑到他手上去了！”方蘭尖叫道。她一把從樂樂手上奪過圍巾，樂樂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

“怎么回事？”姚倩聞訊忙趕來。

婆婆眼珠一轉(zhuǎn)，掩飾道：“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p>

姚倩心里冷笑著，她分明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幕看得真切。

小姑子卻不依不饒，沖著樂樂大喊大叫：“你這個小王八蛋，在我的圍巾上亂畫，看我不打你屁股！”說完，竟真準(zhǔn)備動手打樂樂。

姚倩沖上前去，將樂樂緊緊地護(hù)住，大喝道：“我看誰敢動他一根汗毛！”

她的氣勢震住了方蘭，方蘭仍不服氣地說：“你看，他把我的圍巾畫成什么樣了？”

姚倩接過一看，樂樂只不過是在上面用彩筆劃了幾道淺淺的印子。她拿著圍巾走到方蘭對面，逼視著她：“樂樂不過是個孩子，你有什么氣可以沖我出。你的圍巾我替你洗干凈，如果洗不干凈，我買一條新的賠給你。”

方蘭的氣焰明顯有所收斂，姚倩又補(bǔ)充道：“還有，這是我的家，我是你嫂子，不叫‘哎’或者‘喂’！”說完，她抱著樂樂走進(jìn)房間。婆婆和小姑子目瞪口呆。

這一輪，姚倩完勝。她將此次買房事件所有的不滿都發(fā)泄在小姑子身上，狠狠地出了一口怨氣。

從那以后，方蘭對她雖然很仇視，但再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婆婆極少言語，她看得出，婆婆是在暗中考察她。她以為他們住不了兩天就會搬到二手房那邊去，這樣，就天下太平了。但，事實遠(yuǎn)非她想象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