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今天,拉里扛著步槍走在樹林里,回想起那段往事,仍感到羞愧難當。當晚,父親用鞭子打他——因為他從秋千上跳下來的時候,弄破了衣服?!澳且路俏倚列量嗫鄴赍X買的!”第二天,他走到杰姬面前,嘟囔著向她道歉說對不起,她卻轉(zhuǎn)身走開了。
他朝塞拉斯和母親居住的小屋走去,漸漸到了樹林盡頭。來到田野的邊緣處,拉里向冰凍的田地里張望,看到小屋的煙囪冒著黑煙。
他在一塊樹樁后蹲下來,荊棘正好遮擋了他的臉,屋里的人看不見他。他認識那棟小屋,以前去過。推開拴著毛皮鉸鏈的門,屋里滿是灰塵,陰暗處漏進幾縷陽光,清晰地照在腐朽的木板上。屋里沒什么東西,一張木桌,幾張獵人們用過的單人床,一個洗臉盆。角落處有個爐子,爐門敞開著,管道直通向屋頂?shù)臒焽瑁敹颂幨潜谎冒l(fā)黑的鋁管。還有一個沾滿灰塵的木箱,打開一看,里面只有死蟑螂和老鼠屎。
拉里遠遠地看著小屋,心里想也許塞拉斯正借著爐火做作業(yè)?小屋沒有自來水,必須去田地另一端的小溪打水。拉里琢磨著也許該離小屋更近些,而最近的是六點鐘方向。拉里在十二點鐘方向,離六點鐘方向還有一百碼。四周全是空蕩的田地,只有一棵白橡樹直立沖天。還是晚上走比較保險,他想。他們肯定沒養(yǎng)狗,否則早就該聽到叫聲了。今晚再來,他要走到屋前,趴在窗戶上張望。
“嘿?!币粋€聲音在拉里背后響起。
他拿著槍,回過頭。塞拉斯站在他身后,抱著一堆柴火。
那一瞬間,塞拉斯迅速扔掉柴火,舉手做投降狀。他身穿拉里母親給他的舊衣服,頭戴拉里的舊棉帽。
塞拉斯張嘴說道:“你要殺我嗎?”
拉里放下步槍,說:“不會不會,你嚇了我一跳,鬼鬼祟祟的?!?/p>
“我沒有鬼鬼祟祟?!比狗畔率?。
“對不起。”拉里說。他把槍放在樹下,猶豫了一陣,然后上前跟塞拉斯握手。拉里的父親常常這么做。塞拉斯也猶豫了一下,迎上去握住拉里戴著手套的手,因為樹林中沒有其他人。
他們互相注視了對方一會兒。然后,蹲在地上撿柴火。拉里把木柴堆在塞拉斯懷里。塞拉斯說了聲謝謝,然后離開。就要走出樹林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拉里。
“你來這兒干什么?”
“這是我父親的土地”,拉里指著放在樹邊的槍,說:“我來打獵?!?/p>
“打到什么了?”
拉里搖了搖頭。
“我根本沒聽到槍聲?!?/p>
“我在打鹿?!崩镎f。
“如果我有槍,就用來打松鼠,然后拿回家給媽媽做菜?!?/p>
拉里伸手去拿自己的槍。
“下次我能借你的槍用用嗎?你父親肯定有很多把槍吧?”塞拉斯問。
拉里的父親確實有很多把槍。拉里之所以選擇這把,是因為與那些12、20甚至口徑更大的槍相比,它的后坐力不大,噪音也相對較小。
“你們現(xiàn)在怎么去城里?”拉里問。
“媽媽有車?!?/p>
“從哪里弄的?”
“不知道。你爸爸的車是從哪里弄的?”
“買的唄?!?/p>
他們站在原地。塞拉斯朝小木屋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然后扔下柴火,指著拉里的槍說:“讓我試試吧。”
拉里看了看小木屋,問:“你媽媽不會聽到嗎?”
“她正干活呢?!?/p>
“我以為你媽媽是上早班的?!?/p>
“是的,她還在福瑟姆的餐廳里上晚班。來吧?!比拐f著,向前一步,從拉里手中拿過槍。拉里并沒有阻攔。“怎么裝子彈?”塞拉斯問。
“已經(jīng)裝好了,你上膛然后開槍?!?/p>
“怎么開槍?”
“你從沒開過槍?”
“我從沒摸過槍?!比拐f。他端著槍的前托和后托,就像舉著個沒有重量的啞鈴。
拉里抬手,比畫了一下該如何瞄準?!澳闫綍r習(xí)慣用哪只手?”
“怎么了?”
“左手還是右手?我用右手?!?/p>
“左手?!?/p>
“所以咱倆的姿勢正好相反??吹侥莻€小錘子了嗎?向后拉?!?/p>
塞拉斯照做了,拉里看他把槍舉到自己的右腮邊?!鞍涯樂旁谀就猩??!崩镎f。
“好涼啊。”塞拉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