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開始,他率校西遷,卻在1938年冬,不得不離開藝專。此中原委,據(jù)說與當時進了教育部的張道藩有關。張在國立藝術院草創(chuàng)時就投奔而來,有一種講法稱看上了才貌兼?zhèn)涞牟掏?,但蔡對張并沒有興趣,當時林風眠也只給了他一個講師席位,未聘以教授,這兩點都讓張心存芥蒂。1933年,張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時,藝專學生去請愿,還動手打過他,更加深了他與兩位林先生的隔閡,到了教育部后,即下手讓兩校合并后的國立藝專辭退了林文錚,繼而又逼走林風眠。
離校后的林家老小隨難民來到昆明,其間歷盡艱辛。經(jīng)過半年奔波,才在西南聯(lián)大找到工作,林文錚教西洋文學史,蔡威廉教法文,租住在城內(nèi)破舊的民房里。
梁實秋曾在一篇名為《記蔡威廉女士》的文章中描述過當時林家的境況:
到昆明來后,我們湊巧又成為鄰居,同住昆明北門街。問及時,方知兩夫婦都離開了藝專,失了業(yè)。其中經(jīng)過情形并不明白,但總覺得古怪。文錚或和朋友意見不合,放下學校事不干。蔡女士為人那么忠厚老實,對人幾乎可說從沒說過一句鬧別扭的話,對職務又那么熱心認真,若非二三子有意作弄,她決不會從這個學校離開。當時學校負責人,若稍微肯為這個學校著想,肯為藝術教育著想,蔡威廉女士本人即或要辭職,也一定會加以挽留,不許她離開??墒撬谷浑x開了學校。且據(jù)朋友們傳說,生活情形在沅陵時即已經(jīng)很窘迫。
但與兩夫婦談及學校時,她竟一句話不說。總好像貧窮是并不怎么可怕的,學校風潮鬧下去,倒有點可惜。人家不要她教書,她還是可以自己作畫。為證明這點理想并不因離開學校而受挫折,墻壁上就貼滿了她為孩子們作的小幅精美速寫。
可是事實上隨之而來的生活自然也就有點麻煩了。房子那么小,大雜院那么亂,想安靜作畫是不可能的。初雇來的本地傭人照例不合適,做不上三天又走了,做主婦的就得為一家大小八口做飯。五個孩子雖然都很乖,大的是個女孩,家務事還能幫點小忙,提提水,爐子里加加松毛,拌和稀飯,最忙的自然還是主婦。并且腹中孩子已顯然日益長大,到四五月間即將生產(chǎn)。我進出住處需從他們廚房樓下經(jīng)過,孩子們一見我必大聲招呼,我必同樣向這些小朋友一一答話。常??吹竭@個做母親的,穿了件寬博印花布袍子,背身向外,在那小鍋小桌邊忙來忙去。聽我和孩子招呼時,就轉(zhuǎn)身對我笑笑,我心中總覺得很痛苦。生活壓在這個人身上,實在太重了,微笑就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示。想用微笑挪開朋友和自己那點痛苦,卻辦不到。
我每天早晚進出,依然同小朋友招呼。間或稱呼他家第三位黑而胖的小姐作“大塊頭”,問她爸爸媽媽好,出不出門玩。小孩子依然笑嘻嘻答應“很好”??墒乔皟商炻牸依锶苏f,才知道孩子的母親,在家生產(chǎn)了一個小毛毛,已死去3天了。
死的直接原因是產(chǎn)褥熱,間接原因卻是無書教、無收入,怕費用多擔負不起,不能住醫(yī)院生產(chǎn),終于死去。人死了,剩下一堆畫,6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