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著雨。

秦川推開窗戶的瞬間，夾著雨沫的冷風(fēng)就灌了他一頭一臉。

真冷呢。

秦川搖搖頭，初冬時節(jié)，他還穿著一件薄襯衫，看來，這鬼天氣出去，不得不穿個外套了，他想。

秦川從前很喜歡這樣的天氣，可以讓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靜下來，現(xiàn)在卻不必要了，無論外頭刮風(fēng)還是烈日，甚至世界末日大海嘯，他都覺得它們影響不到他的心情了。

心如止水，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吧。

秦川披了外套出門去，今天冰箱徹底告空，超市外送的網(wǎng)站也湊巧傻逼了，而他必須補充下個月的食物——他不喜歡外面熱鬧的世界，那些熱鬧與他無關(guān)，不到萬不得已，他寧愿一個人宅在家里看天黑天明，比起陽光，他更喜歡屏幕上幽幽的光。

時間在掌紋中流走。

秦川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沒有工作，沒有學(xué)歷，他的爸爸不叫李剛，更不叫秦剛，他甚至沒有這個城市的戶口。

他出生的故鄉(xiāng)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可是對他來說，也許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他偶爾會賺一些閑錢，它們變成了滿屋子的原版CD和動漫手辦。

他平時也會畫一些CG（用電腦加工的漫畫），可是從未發(fā)表，他只給自己欣賞。

他的柜子里有些衣服，也遠遠不及他在網(wǎng)上的馬甲的數(shù)量。

在一個叫做網(wǎng)絡(luò)的世界里，他擁有比現(xiàn)實中多得多的財富，他甚至還有一個女朋友，哦，也許人家只把他當(dāng)備胎和提款機，可他并不在意，他很知足。

他就是世人眼中的宅男，他已經(jīng)二十八了，可也許再過二十八年，生活還是平靜如此。

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秦川來到樓下的超市，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失誤了，傍晚這個點兒，一天中最新鮮的蔬果早已被挑完，他再是宅，也不樂意吃別人挑剩的東西。

果然是宅家里太久了么，都忘了正常人的生活……

秦川扔掉空空的購物車，走出超市，來到附近的菜市場，好久沒來這里，或者說，好久沒出門，嘈雜凌亂的環(huán)境，讓他略有些不適應(yīng)。

菜市場特有的氣味包圍著他單薄的身子，他一個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中年婦女們討價還價的大嗓門之中，像個傻子一樣。

忽然一種略不河蟹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張嬸，你聽說了嗎，那邊來了個神經(jīng)病。”

“啊啊啊，聽說了聽說了，你看不就在那兒嗎，樓梯口，哎，看她穿得還挺好的，怎么腦子就壞了呢?！?/p>

“也不知哪家的可憐姑娘，瞧那蓬頭垢面的，準(zhǔn)是這兒啊——”八卦婦女指指自己的腦門，“有問題！”

“你說咱們要報警嗎？這一會兒就收攤了，那神經(jīng)病姑娘好像沒打算走啊，好像還在哭?！?/p>

“哭？我怎么看著她像在笑呢，唉，你說好好的姑娘，蹲那兒干啥呢，又不賣菜，賣什么‘賬號’？賬號是什么東西？能吃嗎？可她沒帶東西啊，就舉著一塊牌子……”

“李嫂你別猜了，神經(jīng)病的腦子不是咱們正常人能理解的！”

“嘿，吳媽啊，你說是不是——”這李嫂忽然壓低了聲音說，“暗語，出來賣的？”

“哎呀！說不定真是呢！”那吳媽一拍大腿，“我老伴在局子里干活的，他前些天還說，最近省里要求掃黃打非，這不，紅街那邊好幾個店子被掃了！”

“可是你說這一姑娘要賣，也得去紅街那一帶啊，來菜市場算個什么事？”

“得了，人家腦子不正常呢，走吧走吧，別看了！”

……

秦川順著婦女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