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愿如此一生?”
“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奴籍……”
“哼!”裘沖臉色一沉,指向莫蘺道,“世間不公你改變不了,可是如果連自己都認(rèn)了命,也就無藥可救。誰說奴籍就不能自己掙命?誰說庶籍就低人一等?只要有心,小人物一樣可以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只看你敢不敢想。”
“你敢想嗎?”
莫蘺直覺應(yīng)該搖頭,但她脖子如此僵硬,竟無論如何也不能移動半分。
“那就好好想,想不明白還可以找我,我?guī)闳ボ娭幸娮R一番,看看我的子弟兵有多桀驁不馴!”
莫蘺此刻是真說不出話來了,眼前的一切像是碧空水洗一般,透亮得很,而在這樣的明亮中,裘沖高達(dá)威武的身影猶如神的指引。
不……我并不是真的對參軍有何向往……
我只是想活得更有尊嚴(yán)!
如果我不是假死人的話?。?!
一念及此,莫蘺的目光瞬間又黯淡了下去,她低下頭,努力與鼻間的酸澀抗?fàn)帯?/p>
裘沖忽而拍手笑道:“對了,你一定是擔(dān)心自己什么也不懂,到軍中恐鬧笑話。你識字不識?”
莫蘺點點頭。
“那我明天再來,給你帶幾本兵法、軍書。你可以先看看,若有興趣,可到我軍中效力?!?/p>
“……”
“這又是什么表情?若是真的不喜歡,直說便是。”
“……”
“真真讓人急死,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裘沖不耐煩地一揮手,“算了算了,等明日我拿過兵書了再說。走了走了,梓潼,后會有期!”
裘沖翻身上馬,對莫蘺一拱手,隨即策馬而去。不多時,他又騎馬轉(zhuǎn)回來。
“對了,你全名是什么,居然一直忘了問。”
莫蘺只覺得眼皮一跳,不得不立刻垂下眼睛。
“柏蘺。柏樹的柏,草字底下一個離合的離?!?/p>
“柏蘺,柏蘺?!濒脹_搖頭苦笑道,“你爹娘也魔障了么?偏偏將你做野草養(yǎng)活。按我說,黎明的黎字才好,就算一介凡夫俗子,也當(dāng)有黎明,當(dāng)有明日?!?/p>
莫蘺眼中晶瑩閃動,胸中脹滿地似乎要炸裂開,卻堵住了喉嚨,堵住了七竅,三魂六魄俱在天地間劇烈起伏。
裘沖大笑而去,那份瀟灑世間難得,令人幽幽神往。
莫蘺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
裘沖,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并不是土地上不長草。
而是播撒了種子,卻澆灌不出嬌艷的花朵。
莫蘺揉揉通紅的眼睛,抓緊弓一步一回頭地黯然離去。而在她身后更遠(yuǎn)的地方,一名少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一切,目色陰郁。
葉紅冷屋內(nèi)。溫寧單膝跪地。
“知道了。”葉紅冷神色淡淡的,此后再無聲響。
溫寧跪了好些時候,不得府主吩咐不敢起身,膝軟腰酸,疲憊不已。正有些無措,忽聽見葉紅冷幽幽道:“也是時候了,你準(zhǔn)備些人,送她三人上道吧?!?/p>
溫寧猛得一下抬起頭來,臉已經(jīng)刷的白了。
“大姑!——”
“總有此一劫。你做這個不少日子了,該明白的?!?/p>
“要是還開不了竅,留著無用,不如早走早了。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她們好?!?/p>
“屬下……知道……”
“那就去吧?!?/p>
“是?!?/p>
溫寧退身出來,立在廊間又呆了半晌,這才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而另一邊,莫蘺早早洗漱完畢,偷偷拿著那小弓鉆進(jìn)被中,一邊輕輕手撫,一邊長吁短嘆,好容易才淺淺入眠,半夢半醒之間,忽覺一人偷偷摸進(jìn)被窩來,一出手,就封住了自己的罩門。
這一下,莫蘺可全醒了。
要知道學(xué)武之人最怕罩門被封,否則全身酸軟,手足無力,空有一身武藝無法施展,反而比三歲孩童更易受傷。平時莫蘺都刻意掩飾自己的罩門,深怕被人知曉后拿住把柄。這人到底是誰?居然這么清楚她習(xí)武的大忌……
“誰……”
剛要說話,一張嘴就被捂住了。莫蘺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正自叫苦,忽然聽見身邊兩側(cè)各有“唔”“唔”兩聲,看來容芷和文秀也分別著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