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后果就是讓二寶撈到一顆飽含愛情的芳心。那姑娘從此就踹掉了那個臨陣怯場的男友,轉而義無反顧地投向二寶的懷抱。
為此二寶覺得特對不住我,就好像我是那個倒霉的男友。他說他跟那姑娘說了無數(shù)次救人的全過程,甚至說到他當時一躍入水的動機本是為了救我,可那姑娘就是無動于衷。
我說:“你就別客氣了,只當這是你因為救我而得到的獎賞罷了?!彼宦犛X得挺在理,從此就心安理得地沐浴在愛河之中。
后來我才知道那姑娘叫覃菲,就職于某中央機關。她比二寶小三歲,心細如發(fā),頗有見地。結婚之后沒幾天她就開誠布公地對我說:“我家二寶給我講了好多你和他之間的逸聞趣事。我聽后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就是你倆每回結伙出去都險象環(huán)生的。所以我勸你倆以后再出去的時候不要同坐一輛車,以免發(fā)生危險?!?/p>
我心想,你可真能過河拆橋,沒有我倆的險象環(huán)生,你早就沉入湖底了。我瞅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二寶,他回我以無辜又無奈的表情。我能說什么呢?男人有了媳婦連親娘都能忘了,就別說我了。再說我心里長久以來也暗自蹊蹺,因為幾次重大事故都發(fā)生在我開車的時候。所以我也想以此為契機,徹底撇清自己。
不過,隨后發(fā)生的一件事徹底證明—— 封建迷信不足慮,無論覃菲還是我。
那是此事過后沒一年,俱樂部組織會員去阿爾山,覃菲也去了并且和二寶同車。我那時因公務纏身未及前往,所以和此事毫無干系。
他們旅程的前五分之三都安然無事,整個車隊在內蒙古草原上一路狂飆。那場面后來我也見過,十來輛車一線拉開,彼此相隔四五百米,疾馳在上下起伏的草原上。往往當你正從這個高坡上向下滑行時,一抬頭卻看見前車正拉著一道煙塵沖上下一個坡頂,仿佛直入云霄一般。
當他們即將進入大興安嶺的時候,地勢由草原向山地過渡,道路由平直轉入蜿蜒。從西伯利亞飄來的片片白云,還不時灑下幾滴晶瑩的太陽雨。這時候要是我和二寶同車,我肯定就把他換下來了。因為我知道他這人過于執(zhí)著,不善于隨機應變。但是壞就壞在我沒去,別人不知道他有這個毛病。他依然保持著在草原行車的速度,結果在一個Z字形的彎道處,他一踩剎車,整個車立刻橫甩過來,尾部朝下滑出路面,滑向身后那呈四十五度俯角的陡坡。
萬幸的是,他很沉著,沒有亂打方向;更萬幸的是,車后恰好有一塊巨石,把他們卡在離路面十來米的地方。那一刻他也就來得及將右手罩在覃菲頭上,隨即就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要說他不僅命大,而且頭上功夫也十分了得。前檔玻璃粉粉碎,可他除了左眼眼眉處劃了一道口子,其他一點事兒都沒有。換了別人可能就提早進入老年癡呆狀態(tài)了。
當他們被后車拖上路面之后,安然無恙的覃菲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擁抱二寶,因為沒有他那只大手遮著,她日后可能就羞于見人了;第二件事就是給我平反昭雪。
她在電話里慚愧地對我說:“以前的事情看來與你無關,都是我家二寶太魯莽?!?/p>
“這時候還有心思說這個,只要你和你家二寶沒事就好?!?/p>
我說這話的時候,特意把“你家”倆字說得重一點。因為我怎么聽怎么覺得“我家”這倆字別扭,頗有些私有財產(chǎn)或私人寵物的意味。
從此以后,我和二寶出去就很少同坐一輛車了。這倒不是出于安全,而是出于工作考慮。
二寶總是前車開路,我總是后車壓陣,只有這樣才最符合我倆的個性。要是換了我在前邊,整個車隊可能會經(jīng)常迷失方向,他也得活活郁悶死。因為他這人就愛給大家指引前進方向,而且確實很專業(yè),專業(yè)到根本不用GPS。我接觸過不少旅游團體,到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誰指路比他還清楚。就像他這會兒在對講機里說的:“前方第三個紅綠燈,看見右手處的工商銀行左轉。”一句簡短的指令含有雙重地標確認。否則你光說第三個紅綠燈好多人就懵了,因為車隊那么長,有人鬧不清哪個是第一個,有人則記不住走過了第幾個,加上一個工商銀行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