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33年12月下旬，第五次反“圍剿”中，紅一軍團在永豐以南的丁毛山地區(qū)，與敵93師和美械裝備的稅警總團“堡壘對堡壘”，進行“短促突擊”。紅1師擔任主攻，黃永勝任團長的紅3團，又在1師的主攻方向。打了10天，前仆后繼，上去下來，紅3團光連級干部就犧牲了13個。戰(zhàn)斗最激烈的一天，營長犧牲，剛提的營長又犧牲了。

敵人居高臨下，有強固工事，紅軍地勢不利，兵力不占優(yōu)勢，又沒有重武器，這仗怎能這樣打呀？可這是“左”傾冒險主義者的決定，就得這樣打。

1934年春的廣昌保衛(wèi)戰(zhàn)，由攻轉守，依然是揚短避長的消耗戰(zhàn)。黃永勝多次親率部隊反沖鋒，戰(zhàn)斗間隙還和政委鄧華抬擔架，往下送烈士、傷員。損兵失地，紅3團傷亡三分之一。

第五次反“圍剿”期間，黃永勝多次受到上級表揚，他也覺得自己指揮作戰(zhàn)沒什么失誤，卻從未打過那樣的窩囊仗、虧本仗。

此后漫長的歲月中，一提起廣昌保衛(wèi)戰(zhàn)和丁毛山戰(zhàn)斗，黃永勝就欷歔不已。

長征途中的湘江阻擊戰(zhàn)，2000來人的紅3團，打剩不到千人。

紅3團先后在瀟水、腳山鋪、夏壁田拒敵，黃永勝常到一線陣地指揮、坐鎮(zhèn)。他身材高大，提支駁殼槍，穿一套繳獲的國民黨軍官服裝，特別顯眼。敵軍官就喊，抓住那個當官的，有重賞！

營連干部推他攆他，要他回團指揮所，他不走。仗打到這份上，他知道官兵看到他們的團長和他們在一起，會是什么感覺——就跟當初他看到羅榮桓、伍中豪沖鋒在前一樣。

從江西興國出發(fā)后，作為軍團主力團之一，紅3團或先鋒，或后衛(wèi)。一渡赤水后 ，又奉命做疑兵，迷惑尾追之敵，將其引入歧途，保證主力安全。人生地不熟，要比其他部隊多走許多路，補給困難，傷員難安置。赤水河畔數(shù)萬敵人，隨時可能與敵遭遇，有時還要故意弄些響動，誘敵來追。半個多月間，紅3團幾次陷入敵圍，隊伍被打散，與主力失去聯(lián)系，詳情難以細述。已知的是最終完成任務，率團歸建。

四渡赤水后渡烏江，紅3團為前衛(wèi)團，奉命搶占對岸渡口。兩岸高山，江水流急，無橋無船，對岸有中央軍1個營守備。黃永勝和政委林龍發(fā)①，隱蔽在岸邊草叢中觀察地勢水情，決定制作竹筏，利用夜暗偷渡。1營戰(zhàn)斗力最強，2連戰(zhàn)斗作風最硬，就把這個任務給了2連。

江水滔滔，江風撲面，漆黑的夜色中，黃永勝不眨眼地盯著對岸。

長征途中，這是黃永勝最緊張、焦灼的時刻之一。追兵將至，中央紅軍主力和中央機關能否過江，脫離險境，在此一舉呀！

忽然，對岸電筒一閃一閃，2連過去了。

登岸后，搭人梯攀上峭壁，悄悄摸近敵人，將1個前哨連殲滅。紅3團主力陸續(xù)過江，全殲守敵，牢牢控制了渡口。

1934年，在瑞金召開的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黃永勝獲得一枚紅星獎章①。

前面說過，紅軍時期獲得紅星獎章的人很少。

據(jù)說，獲得這種榮譽的人，犯了死罪，可以罪減一等。

應該說，47年后在給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量刑時，肯定會想到他們與“四人幫”的不同——他們是開國將軍，是為共產(chǎn)黨打江山的人。

20、

讀5年私塾（筆者在20年前的一部作品中，曾說是1年），又到武昌國立張之洞學校學習1年多，在紅軍中，黃永勝屬為數(shù)不多的有文化、又見過世面的一類。

有這樣的條件，又聰明、勇敢，戰(zhàn)爭年代曾6次負傷，只要沒被擊中要害，自然升遷很快。

參加北伐軍，受過比較正規(guī)的訓練，執(zhí)行命令堅決。膽大心細，戰(zhàn)前認真勘察地形，研究敵情，抓到俘虜、重要人員，親自詢問。精明、果斷，決心快、硬，輕易不會改變，又能根據(jù)戰(zhàn)場變化，冷靜地機動靈活行事。時間允許，常把作戰(zhàn)部署、方案講給部下，聽取大家意見。戰(zhàn)后總結經(jīng)驗教訓，打好了，沒打好，為什么？刨根問底，跟大家商討。

打土豪或作戰(zhàn)繳獲書籍，把自己喜歡的留下先看。據(jù)說，紅軍時期他看過《孫子兵法》、《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等書，看完了給大家講。為人隨和，平時和官兵有說有笑，沒什么架子。行軍時常和官兵邊走邊嘮，他的馬常給傷病員騎。性情活潑，和官兵一起唱歌曲小調(diào)，晚會上還演小戲、活報劇，據(jù)說還挺有模有樣的。

到一個地方駐上幾天，他就要政治機關找些群眾開個座談會，了解民情社情敵情。據(jù)說，這是他在井岡山時期做群眾工作時養(yǎng)成的習慣。座談結束，有時還會請群眾吃頓便飯，或是給點零錢。

如此看來，黃永勝應該很適合做政治工作了?？蓮氖勘娇倕⒅\長，他這輩子都未與政工干部沾過邊。其實，戰(zhàn)爭年代是否“改行”，好像也難言什么規(guī)律。有政委犧牲了，你是副團長，或別的什么軍事干部，領導一句話，立即頂上去，你就“改行”了——黃永勝好像沒有碰上這樣的機會。

黃永勝很注重軍人儀表。有人說一群人中，不用看個頭，哪個衣著最整潔，那就是黃永勝了。一仗下來，臉上身上汗呀土的，軍裝掛得燒得窟窿眼子的，到了駐地，一會兒又成“正規(guī)軍”了。

還追求時尚。拿下一座城市，有工夫，好玩的地方一定去逛逛。有人說他會工作，也會玩。1950年春玩出格了。13兵團文工團派人去香港買西洋樂器，兵團司令員黃永勝自作主張，和一位軍政委換上便裝，借機去香港玩了3天，被中南軍區(qū)第三政委①譚政狠批一頓，并通報全區(qū)。

晉察冀軍區(qū)第3軍分區(qū)，地處平漢鐵路保定至新樂以西及部分路東地區(qū)，包括阜平、曲陽、唐縣、完縣、望都、新樂等縣及定縣一部。由于晉察冀軍區(qū)和邊區(qū)黨政機關常駐阜平一帶，這里就成了敵人重點“掃蕩”對象。1940年9月，日軍得知軍區(qū)后方機關和邊區(qū)政府在縣城東北的神仙山里，便調(diào)集3000余人進山“掃蕩”。3分區(qū)司令員黃永勝，指揮只有4個連的42團和民兵，地雷戰(zhàn)，麻雀戰(zhàn)，夜襲，抓住小股敵人猛打，打完就沒影了。敵人進山12天，傷亡200余人，3分區(qū)僅傷亡17人。

10月底，敵人再次進山“掃蕩”，并有飛機助戰(zhàn)。黃永勝指揮42團，利用有利地勢抗擊4晝夜，掩護黨政軍機關人員突圍，自己也安全轉移。

50年后，有曾在晉察冀邊區(qū)工作的老人說，后方機關轉移通常都是化整為零，在山里轉來轉去，有時就從敵人鼻子底下跳出包圍圈。那時許多地方干部都愛跟黃永勝走。這人膽大心細，遇事不慌，有辦法，跟他走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