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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的晚上7點,山莊的人員剛上班,一輛黑色小車風(fēng)塵仆仆地從外面快速駛進(jìn)來,揚(yáng)起一片黑煙和塵土。黑色小車快速駛到酒樓停車場,車門打開,從里面鉆出來兩個青年,然后是砰的關(guān)門聲。他們臉色蒼白,神色慌張地閃進(jìn)了樓道,一路上了五樓,熟悉地敲響了房門,然后推門進(jìn)去。
房間里面沒有開燈,黑暗中,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后面,頭也不回。
進(jìn)來的兩人沉默著互相對望一眼,全身發(fā)抖。
那人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他嘴上叼著一根香煙,火光忽閃忽閃的,好像夜里的螢火蟲。
“你們他媽的干什么吃的,跟蹤人也會跟蹤掉!”那人大聲罵道,隨手抓起臺上的東西就向他們砸來,他們一聲不吭,也不敢閃躲。
“大哥,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七拐八拐的就把我們甩掉了,那地方我們不熟悉,迷了路才跟掉的。”其中一個囁嚅著說。
“人跟掉了也有道理!”那人越發(fā)氣憤,用手指一彈,煙頭準(zhǔn)確地彈中說話人的嘴巴,他哎呀叫了一聲,隨即掩住嘴,周圍一片死寂。好像這里是停尸房,喊叫的人看見死尸復(fù)活嚇傻了。
“滾蛋——”那人砰地拍了一下臺面。兩人嚇得臉色煞白,顫抖著慢慢往門口處倒退。
“站住!”對方忽然怒吼一聲。
他們愣住了。
“人在什么地方跟丟的?”對方深呼吸一口氣,把憤怒發(fā)泄出去,一雙目光幽幽地看著他們。
“在鄉(xiāng)下和郊區(qū)的接口處,那地方我記下來了。”另外一人哆嗦著說。
“再找,找不到人你們就提著腦袋回來?!彼D了頓,“主要的任務(wù)是找到嫌疑人的車輛?!?/p>
“是!”他們轉(zhuǎn)身開門出去。一出門口,兩人的神經(jīng)霎時輕松下來,幾乎同時噓了口氣,全身被汗?jié)裢浮?/p>
他們抹了下額頭的汗,快步沿著走廊小跑著下了樓梯。
三哥失蹤的第二天下午,出去尋找的人回復(fù)消息,沒有三哥一點兒音訊,甚至連勒索的電話也沒有打來。爆眼狼一直在天堂,也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四哥便讓搜查的人繼續(xù)搜索,盯爆眼狼的人繼續(xù)盯著,如果真的是爆眼狼動手的,他今天必然會和三哥見面。
手下領(lǐng)命離開之后,四哥問瘋藝,豬油鬼是否透露消息。瘋藝垂頭喪氣地抽著煙,搖了搖頭。
由于一夜未眠,大家的眼睛都布滿血絲。
大廳一時沉默,氣氛壓抑。
“我說……”胡龍咽了口唾沫,“為了考驗豬油鬼是否真的是內(nèi)鬼,不如讓瘋藝手下故意放松看守,看他怎么樣,如果他真的是內(nèi)鬼,想必會離開山莊,找爆眼狼的。”
四哥眉頭皺了皺:“這個辦法雖然很老套,不過很實用?!?/p>
“行,我這就去辦?!悲偹嚧蛄藗€哈欠,把煙頭放在透明煙灰缸里捻滅。
瘋藝前腳剛走,四哥看著胡龍愣了片刻,說:“阿龍,爆眼狼比較奸猾,手下辦事我不是很放心,就麻煩你去一趟,換回他們。”
胡龍很樂意接受這個任務(wù)。
“需要幫手嗎?”四哥冷不丁問了句。
“當(dāng)然?!焙埪砸怀烈?。
四哥向狗皮子使了個眼色。狗皮子點了點頭。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撤換手下之后,便沒有用手下的黑色小車,而是租了輛出租車,??吭谔焯猛獾某鲎廛囃ǖ郎?。其實是不想引起注意,長久停靠也不是辦法。
“現(xiàn)在我們是玩兒偵探游戲!”胡龍半開玩笑地說。
“不是,是貓捉老鼠?!惫菲ぷ臃逝值南掳统榇ち艘幌隆?/p>
為了打發(fā)無聊時間,他們事先買了娛樂雜志和《漁州報》。娛樂雜志都是一些明星的八卦新聞,沒有什么噱頭,狗皮子讀書少,惟獨(dú)對這東西有愛好。其實看這些東西,都是超級無聊,沒有什么意思。胡龍也同樣,《漁州報》版面更是少得可憐,新聞都是一些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引起市委書記注意之類的。
“如果以后都能夠如此休閑地享受這樣的時光,真是太好了!”
“我們都是在刀尖上過日子的人,恐怕以后這樣的時光不多。”
狗皮子笑起來,爽朗的笑聲讓胡龍的心揪緊了。
“阿龍,你不會怪我把你拖下這條船吧?!?/p>
“當(dāng)然不會?!?/p>
“我就怕你心里怪我。”
“沒有的事兒?!?/p>
“黑社會都是很壞,下手很狠的人,什么販毒啊、打架啊、詐騙啊……”
“別人我不清楚,狗皮子你……其實是個表面冷酷,內(nèi)心善良的人。”
“是嗎?謝謝!”狗皮子聳聳肩膀,似笑非笑。
“嗨,爆眼狼出來了?!焙埛畔聢蠹?,盯著外面。
狗皮子猛地轉(zhuǎn)頭去看。爆眼狼帶領(lǐng)著三個手下從天堂走過來,手上按了遙控器,黑色藍(lán)鳥車響了一聲,燈閃爍了一下。他們鉆進(jìn)去之后,車向右打了個彎兒,然后緩緩地開出來。
胡龍發(fā)動引擎跟在他后面,爆眼狼開車上了人民大道,朝著神州花園高速公路的南方駛?cè)ァ?/p>
為了不引起注意,胡龍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
爆眼狼的車開進(jìn)了人民大道,在十字路口向右拐,往神州花園的反方向駕駛。這條大道通往漁州最大的城鎮(zhèn),路上車輛還算不少,不容易露出馬腳。
“他們到底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或許直接去三哥被綁架的地方吧?!?/p>
“不會這么簡單,他們?nèi)绻麨榱藬[脫尾巴,這就是在兜彎兒?!?/p>
“他們難道發(fā)現(xiàn)了我們?”
“目前應(yīng)該還不會。”
大概走了10分鐘,爆眼狼的車在前面的環(huán)形道打了個彎,進(jìn)入神州花園的另一個路口。
“哦,看來阿龍你猜對了,他們這是要到神州?!?/p>
然而情況并非這樣。
進(jìn)入神州路口5分鐘后,車又上了另外一條街道。沿著街道向左拐,進(jìn)入一片平民的房子……
“他們到底在干什么?”狗皮子開始焦急起來。
他們都猜想爆眼狼把三哥隱藏在這一帶。
這一帶的街道錯綜復(fù)雜,外面看起來都很破舊,石子外墻的墻壁上還用油漆寫著大字:拆遷區(qū)。
“他們失蹤了……”胡龍拐了幾個彎,迷迷糊糊的,一時也找不著北。
“怎么辦?”狗皮子一雙眼雖說像狗一樣敏銳,但是卻連爆眼狼的車屁股也沒有看著。
“不急,要是他們在這一帶停留,我們總會找到的?!焙堃粋€剎車,倒退,然后向右拐。大概拐了幾個彎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了爆眼狼的車??吭谄渲幸粭l小巷中間。
胡龍沒有在這條小巷停下來,駛過前面一條小巷,在后山灌木叢里藏了起來。
“那么,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狗皮子打開車門后,看了眼胡龍,“通知四哥?”
胡龍眉頭皺了皺,揮手示意暫時不用,說:“先別打草驚蛇,到目前為止,我們也不清楚他們來這里的目的,如果三哥不在這里就不好辦了?!?/p>
其實胡龍心里有百分之八十能確定三哥就被綁架在這地方。
“你在這里等我,我過去看看。”胡龍打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說。
“小心一點兒,”狗皮子心里揪緊了一下,“半小時后你沒有回來,我就通知四哥?!?/p>
胡龍點了點頭,拉緊衣領(lǐng),便往前走去。
胡龍注意車?yán)锎_實沒有人,門外也沒有人看守,這才走過去。
房子是個小院落,鐵門在里面鎖死,不過圍墻不高,胡龍順著墻角走到后院,往后倒退幾步,卯足勁兒貓腰順著墻壁一翻,在地上打個滾就悄無聲息地進(jìn)去了。
院中角落垛了不少空啤酒瓶和磚頭。他躲在一棵濃密的大樹下向前院走廊那邊看,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心下不禁疑惑:他們到哪里去了呢?寂靜中,前院飄過來熟悉的啤酒味道。胡龍以為嗅覺有問題,深呼吸了幾下,依然是啤酒味。
他側(cè)耳認(rèn)真聽了一下,前院傳來說話聲,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透過院門的空隙,看到爆眼狼正坐在院中的桂樹下,蹺著二郎腿,帶著墨鏡。面前是一張石茶幾,對面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爆眼狼身后的是胡龍在看守所打過的其中三個。
他們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通話,什么酒啊,材料什么的,胡龍聽得糊里糊涂的,完全聽不到有關(guān)三哥的話題。大概15分鐘后,爆眼狼站了起來,好像要離開的樣子,從懷里掏出一小沓錢,少說也有幾萬。中年男人肥胖的臉笑了起來,伸手接了,一只手在上面劃拉過,胡龍向地上小聲啐了口唾沫。
一會兒外面?zhèn)鱽砥嚶?,中年男人已?jīng)進(jìn)入房子里面,胡龍拉開門,閃了進(jìn)去。
男人正攤開錢放在床上數(shù),忽然見闖進(jìn)一個陌生男人,他嗖地一下站起來,把錢遮掩在身后,看著胡龍,雙眼瞪得比平常要大幾倍。
“你是誰?來這里干什么?”對方還是見過世面的,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胡龍笑了,說:“老板,我是魚哥的兄弟,想向你打聽個人?!?/p>
對方并沒有因為胡龍的笑而減少警惕,或許胡龍的笑不夠魅力。
“你是魚哥的兄弟,怎么我沒有見過,他不是剛走嗎?”
“你知道大眼三嗎?”
“大眼三?帝都山莊的三哥?”
“算你有見識,你近來看見過他嗎?”
“沒有?!睂Ψ胶芷届o地說。
胡龍沒有從他的反應(yīng)里看出半點兒不安,或者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而且剛才他也留意到,爆眼狼沒有人留守在這里,證明三哥不在。
胡龍轉(zhuǎn)身便走,忽然回過頭來,看著愣住的對方,問:“你這里是做啤酒的?”
對方也不搖頭也不點頭。
胡龍看了下手表,打通了狗皮子的手機(jī),他猜想狗皮子一定也等急了。
打開院門。狗皮子在門口探頭探腦,見胡龍大搖大擺地出來,愣了一下。
“他娘的,搞錯了,走吧?!焙埩R了句,把車鑰匙拋給狗皮子,狗皮子在半空中做了個嫻熟的動作。
狗皮子另一只手掏出手機(jī),翻開了四哥的電話。四哥在電話那頭告訴他,豬油鬼可能就是爆眼狼的手下,不過讓手下兄弟跟丟了。
“他媽的,都吃屎去!”狗皮子啪的一聲合上了手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