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涵也說：“謝謝孟總！”

孟千河微笑著擺擺手：“不客氣。好了，今晚再聊?！彼氐睫k公桌，撥通了劉天宇辦公室的座機，說：“天宇啊，今晚和你一起吃個飯吧，在‘海鮮世界’北海包間，我叫總經(jīng)辦的人也一起去……對，汪小涵也一起去。”

有人說，領導請下屬吃飯也是藝術，這話一點兒沒錯。比如今晚的這頓飯，孟千河是經(jīng)過認真考慮了的。首先，汪小涵不是從人才市場招來的普通員工，她畢竟是《海天都市報》過來的記者，在報社多少還有些關系，今后肯定有用得著的地方。所以，為她搞個歡迎宴，讓她感覺到孟千河對她的器重，今后好好為公司出力。另外，孟千河利用這個機會，順便請總經(jīng)辦的員工吃個飯，也好讓汪小涵和他們認識一下、交流一下。至于他和金露笛說，讓劉天宇和金露笛也一起去，這也不是隨口說的，而是他早就想請劉天宇吃飯的，但一直抽不出時間，干脆就把這些人一起打批發(fā)了。雖然是打批發(fā)，但也不能太明顯，所以他才給劉天宇打電話說今晚一起吃飯，并且說總經(jīng)辦的人也一起去，新來的汪小涵也一起去。一個“也”字，表明了他對劉天宇的重視。

劉天宇聽完孟千河的電話，心里想笑：“明明汪小涵才是今晚的主角，就是讓我去當個陪襯嘛，還說什么今晚和我一起吃飯！現(xiàn)在的領導啊，都虛偽得很，明明是想請汪小涵，卻偏要說‘汪小涵也一起去’，切！”

從孟千河辦公室出來，汪小涵又折回人力資源部，填了表、交了辦工作牌的兩寸照片，然后由金露笛帶她去總經(jīng)辦報到。

總經(jīng)辦在14樓，就在孟千河辦公室的下一層，海天市人對“4”特別忌諱，因為14諧音“要死”，14樓就改為了“13A”。金露笛領著汪小涵來到總經(jīng)辦主任羅珊的辦公室，向她介紹道：“這位是總經(jīng)辦羅主任。”又側身向羅珊介紹汪小涵：“這位就是汪小涵，以前《海天都市報》的大記者！”

羅珊和汪小涵幾乎同時伸出手，羅珊的手輕輕地碰了一下汪小涵的手，算是握手，就像明星的飛吻、官員的笑臉、大學老師的講課一樣，完全是在敷衍。

羅珊看了看汪小涵，又朝金露笛努努嘴，翻了翻眼皮說：“小金剛才你說她是什么來著？記者？”

“是呀是呀，小涵以前是做記者的，她的文章寫得很好的！”不懂察言觀色的金露笛沒心沒肺地說。

“哎呀！”羅珊像是突然被火燙了一樣，表情夸張地驚叫道，“堂堂大記者跑到我們這種民營企業(yè)來了，那不是浪費人才嗎？”

羅珊一句話就把汪小涵頂?shù)搅藟ι?，搞得很尷尬，她連忙笑著說：“哪里哪里，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羅主任不要聽小金亂做廣告?！?/p>

金露笛這番不合時宜的介紹弄巧成拙，幫了汪小涵的倒忙，增加了羅珊的不舒服。本來今天早上孟千河叫羅珊在“海鮮世界”訂包間，說是請總經(jīng)辦的人吃飯，順便迎接一下汪小涵，她就一肚子火了：“明明就是想請汪小涵嘛，還說請總經(jīng)辦，你孟千河的小九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給總經(jīng)辦招了個新人嘛，犯得著搞什么接風宴嗎？現(xiàn)在看來，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用得著總經(jīng)理這么興師動眾嗎？大記者大記者，大記者不在報社寫新聞，跑到民營企業(yè)來干嗎？真是的！”

3

在去“海鮮世界”的路上，汪小涵一直想著白天和羅珊見面的那一幕，琢磨著羅珊說的那些話。直覺告訴她，這個羅主任不是個好惹的主。“堂堂大記者跑到我們這種民營企業(yè)來了，不是浪費人才嗎？”那語氣，那架勢，明白人一聽就知道，這不是在抬舉，而是在貶低，在排斥。

汪小涵默默告訴自己：“對這個羅主任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能少受她的冷嘲熱諷?！?/p>

“這位是總經(jīng)辦主任羅珊，這位是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劉天宇，這位是總經(jīng)辦行政助理梅林，這位是人力資源部人事助理金露笛……”雖然大家都已經(jīng)認識了，但孟千河還是要一個個地為汪小涵介紹在座的人，最后，他指著汪小涵說：“這位就是汪小涵，以前在《海天都市報》當過記者，寫的一手漂亮文章，以后總經(jīng)辦文字材料這一塊，她可以出很大力?！?/p>

羅珊心里鄙夷地嘀咕著：“不就是一個記者嘛，犯得著這么反反復復推廣嗎？真不愧是賣藥的老總！”

孟千河舉起手中的酒杯，笑呵呵地說：“菜還沒上，我們干脆先白切一杯怎么樣？來！我們大家一起舉杯，歡迎汪小涵小姐加盟我們陶善藥業(yè)。”

大家齊聲說著“歡迎歡迎”，各自喝干了杯中酒。只有羅珊輕輕抿了一下，算是喝過了。偏偏眼尖的金露笛不放過羅珊，指著羅珊面前的酒杯說：“羅主任，我們大家都干了，你可不要養(yǎng)魚啊？”

劉天宇附和道：“對，不要養(yǎng)魚！不就一杯小酒嘛！”

羅珊這才磨磨蹭蹭又極不情愿地干了杯中酒，小聲嘟囔著：“我喝不得空腹酒嘛！”

孟千河叫服務員滿上酒，向汪小涵舉杯說：“這杯酒我單獨敬小涵。來，小涵，我代表陶善藥業(yè)歡迎你！”說完一口喝干了杯里的白酒。

汪小涵忙道謝：“謝謝孟總，希望孟總今后多指導?！闭f完也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孟千河這么一輪下來，羅珊對他的意見越來越大了。她心里酸溜溜的，哼，不就是一個小記者嘛，犯得著這樣抬舉嗎？還一口一個小涵，肉不肉麻啊？男人啊，就這副德性，只要看到美女，就屁顛屁顛的了，搞不清方向了，哼！

一輪開場酒之后，汪小涵開始向每個人敬酒，敬到羅珊的時候，她誠懇地說：“羅主任，希望您以后在工作上多多指導啊?！?/p>

羅珊不冷不熱地丟過去一句：“我們這些打雜的，哪敢指導你大記者??？你可是寫文章的大才女啊，是不是？”說著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見，反復地問，“是不是？是不是？”

羅珊的話把汪小涵嗆得無地自容，連劉天宇都有些看不過眼了，趕緊打圓場說：“羅主任，小汪在你手下干活，你當然應該指導她啊。”

“就是嘛！”孟千河討好地笑著說，“你是總經(jīng)辦主任，是小汪的直接上司嘛，怎么會不敢指導呢？”

羅珊毫不客氣地沖了孟千河一句：“你是老總，你自己指導吧！”這硬邦邦的一句話搞得一桌子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4

汪小涵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9點了。喝了十多杯酒，她已有些醉意。她斜躺在沙發(fā)里，突然想給張誠打個電話，報告一下上班的喜訊。她坐起來，從包里摸出電話，按了兩次都按錯了號碼?！按_實是喝多了……”她自言自語道。第三次終于按對了，她對著手機直截了當?shù)睾暗溃骸皬堈\，我今天上班了?！?/p>

張誠說：“哦，我知道了，你昨天就說過了。”

“我今……今天正……式上班了?！本茪庖焉项^，汪小涵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今晚老……老總為我舉……舉行歡迎晚宴……”

張誠驚訝道：“小涵，你喝醉了？”

“沒……多，才……十幾杯……”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女孩子喝多酒不好?！蓖粜『倪@個樣子讓張誠有些不高興，放著好好的記者不當，干嗎偏要跑到企業(yè)去打工??？第一天上班就喝成這樣，以后還不喝成酒仙??？

“我，知……知道了。”說完汪小涵就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羅珊雖然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但她死活睡不著，汪小涵的樣子纏繞在她的腦子里，揮之不去。孟千河沒事先和她打招呼就把汪小涵招進總經(jīng)辦來，而且不用過試用期就直接簽勞動合同，這些就已經(jīng)夠讓她惱火的了。雖然總經(jīng)辦是為總經(jīng)理、為公司服務的部門，但畢竟她是部門負責人啊，往她的部門塞人，總該事先和她溝通一下吧？居然直到昨天她才知道，今天有一個名叫汪小涵的女孩要到自己的部門來工作，孟千河搞這種突然襲擊，是什么意思嘛！來上班就上班吧，孟千河今晚還要親自為汪小涵舉行歡迎晚宴，這就更讓她不舒服了。她汪小涵何德何能？不就是當過一個小記者嗎？難道憑這一點，就能享受這樣高規(guī)格的禮遇？整個陶善藥業(yè)，有幾個能得到這么高的抬舉呢？

羅珊越想越郁悶，越想越惱火，她一骨碌爬起來，和自己生起了悶氣：扔枕頭，摔毛絨大白兔，還把地上的一張塑料凳子踢飛了……

汪小涵也沒有睡，她泡了一杯茶，到陽臺上去吹風。晚風拂面，輕柔涼爽，讓她酒醒了很多，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短暫的記者生涯將會成為記憶，漸行漸遠了，她那“做中國的法拉奇”的理想，也將隨之遠去，永遠、永遠地成為記憶了。

在商言商，從現(xiàn)在開始，她將徹底地轉變角色，成為一名企業(yè)白領，一名總經(jīng)理辦公室秘書。她要實實在在地做人，踏踏實實地做事，努力工作，爭取在這家企業(yè)得到加薪、升職、重用的機會。她要在省城扎下根，不僅要用自己賺的錢養(yǎng)活自己，將來還要買房買車，她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父母和所有的親友們證明，80后的她，已經(jīng)羽翼豐滿，不再需要父母的庇護，完全能夠獨當一面了。

夜深人靜，汪小涵重新設計著她的人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但是她哪里知道，危機正像黑夜一樣，正悄悄地向她籠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