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對我說你們部門真好,經(jīng)常能出差,我們部門沒意思,一年到頭總窩在辦公室。我一愣,難道出差這件事還能用來做招聘廣告?
想起我剛工作的時候也特別羨慕那些能出差的人,吃飯住宿都不花錢,還游歷名山大川。你別笑咱們土,那“世界第一經(jīng)理人”,通用電氣的杰克·韋爾奇在自傳里都說他開始出差也特激動,主要原因是坐飛機可以得到那種免費的小瓶蘇格蘭威士忌,他媽媽還總追問他是不是肯定公司會支付他的出差費用。
其實老人家現(xiàn)在問這個問題也是合理的,有些公司出差費用包干,花少了歸你自己,花冒了你自個兒墊。但像我這樣總在外企工作的,公司一般都是定一個最高標準然后實報實銷,這樣可以避免有人住大車店啃咸菜坐驢車省下錢揣自己腰包。
我曾經(jīng)工作過的一家500強企業(yè),規(guī)定所有人出差都坐飛機公務艙,那叫一個爽!有一次在外地搞活動需要帶一個司機,不是司機開車過去而是飛過去接車再開。那天波音747的公務艙里就我和我們公司司機兩個人,我們點了很多東西吃,喝得飽飽的直奔廁所。
后來我去一家著名的飛機制造商面試,老板介紹說他們公司非常重視形象,不管是誰,出差一律坐頭等艙,酒店專車接送。后來沒能去成這家公司,不過頭等艙和酒店專車一事,還是在我的心中癢癢了好一陣。
我們都覺得,一定要去重視自身形象的企業(yè)工作。
抓住豪華出差的機會要盡早,否則到了我這樣的歲數(shù),住什么高級的地方都睡不好覺,而且住慣了高級地方,結(jié)果生活中該適應的地方反而不適應了。
十多年前或更早些時候,出差是個挺了不得的事,政審合格,單位開介紹信,上級指派政治上同樣可靠的人一同出行。直到現(xiàn)在我們有些政府部門,特別是在國外,還有“出行必須兩人以上”的規(guī)定。
我現(xiàn)在還特別懷念大家一起出差的時候。那年我們?nèi)ズ贾蓍_銷售會議,北京團隊40多人浩浩蕩蕩一同進發(fā),半個機艙都是我們的人。圖154飛機起飛時艙內(nèi)起了些白霧,大家七嘴八舌地說這件事,直到有人大喊“住嘴,真不吉利”,局勢才得到控制。
現(xiàn)在,大公司都有這樣的規(guī)定,公司高層不能乘同一架飛機,以防不測?,F(xiàn)在想想當年真是的,我們都是一起走的。以后我要做了老板,我也要規(guī)定我和我的副總不能一起飛行,我們要在不同的地方有辦公室,要乘坐不同的車,不能吃同樣的食物。
出差的規(guī)矩可以定,難的是保持平衡的出差狀態(tài),就是說,最好在你對同樣的上班環(huán)境有點厭煩時出差換一下心情,路上跑累了,老板就讓你在辦公室好好休整一段時間。
這是做夢。事實往往是,要么你永遠呆在一個城市里憋死,要么常年在旅途跑斷腿跑死。
我有一歐洲的同事被人羨慕死了,他長年在世界各地出差,幾大航空公司給他的金卡白金卡就差鑲金邊兒了,到哪里都是公務艙五星級酒店。有一天他竟對我說:“我來中國這么多次,還沒去過長城呢?!?/p>
原因很簡單,出差的心情和狀態(tài)不在旅游上。我現(xiàn)在也開始有那種高級抱怨,說天天在工作住五星級酒店真沒意思,辦完事就飛,生活不知為了什么,真想在江南古鎮(zhèn)映著小橋倒影的河邊品茶散步,最好費用還由公司報銷。
喬治·克魯尼主演的電影《在空中》(Up in the Air),講的是一個單身職業(yè)經(jīng)理人,家里四壁空空,每年有300天以上在出差,在空中飛。他的最高理想是成為某航空公司飛行里程達到1000萬英里的鉆石卡會員。人家問他攢這么多里程做什么,要是他的話有點里程馬上去旅游用掉。主人公說你不懂,攢里程數(shù)不是一個目標的標志,攢里程本身就是目標。
所以,當公司有人發(fā)明了用遠程視頻處理業(yè)務,他不能再飛的時候,他感到生命失去了目標和意義。
我因此想到,當我們把出差作為美好待遇的時候,我們得不到出差的機會;而當我們有了反復出差的機會,我們總是會忘記我們曾經(jīng)追求的旅行狀態(tài),而將出差作為疲憊工作和生活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