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老鞏。圈子不大，卻坐了一堆戴高帽子的猴子。老鞏很在意這個只管了七八條槍的總監(jiān)帽子。上來，先給大家展望了他死后都未必能看到的市場前景。接著放映“東風吹戰(zhàn)鼓擂，現(xiàn)在他媽的誰怕誰”盜版銷售規(guī)劃PPT。也許是興奮過了頭，竟忘了這就是個扯淡務(wù)虛會，竟開始點評起銷售部的工作。特別強調(diào)現(xiàn)在老公司的銷售對我們威脅最大，到處散布負面消息，教我們?nèi)绾螒?yīng)對客戶的詢問。

在別人看來，開會是件無聊到打瞌睡都會做噩夢的事，而我一直把開會當成唯一能看到猴子們才藝表演的場合。老百姓一下子翻身做了評委，牛逼哄哄地審視著——像是超女一般做戲的猴子們。這個猴兒毛色好，那個猴兒屁股大。這是上帝難得給我們這樣的地下人（地下人——站在地上，即不浮在半空或踩著云朵的人）開心的機會。

我不敢看老鞏，因為我曾傻了吧唧地把開會的想法告訴了他。那時候他和我一樣都是地下人，開會時怪話比我還多。

我低頭發(fā)現(xiàn)皮鞋邊上有一塊痰的骨灰。

TMD在哪蹭的呢？

我偷眼四下找，有沒有棉布把這塊臟擦掉。找了半天發(fā)現(xiàn)凳子下面好像是軟的。我慢慢把凳子向后挪，趁老鞏屁股對著我時，把皮鞋伸到小宋凳子下面蹭。伸出來一看，差點沒氣死，整個鞋面都是灰。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也太不敬業(yè)了，凳子下面也不好好擦干凈。

小宋好像準備好了，有些躍躍欲試地升著脖子向上張望。他的側(cè)影讓我想起了帶著小圓帽的肉孜。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那個細黑脖子、一臉陽光稚氣的烤串小維子了。

眼見其他部門的人散漫地聊起大天來，老鞏還死皮賴臉、面紅耳赤地堅持著，最后還非得動員大家喊句口號。

“真有病?！币粋€懶洋洋有些發(fā)膩的女聲說。

大家想了半天，忽然一人高喊：“鞏博寧不請客絕不罷休！”

一呼百應(yīng)，大家連喊三遍。有兩三個人上去摸出老鞏的錢包，交給小張，算是解了氣?？?，群眾的智慧大無邊，眼睛雪亮，好壞門清（老鞏也為這次瞎顯擺付出了六百多塊錢的沉重代價。我敢打賭——這家伙百分之二百會填單子報銷了）。

小張站回中間，做結(jié)束性發(fā)言：“北京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下周一到位，白總，是香港人，在郵件里說喜歡大家叫他BB。我在上海開會見過白總，人特別的和藹、親切??”

“我靠，咱們這真成外企了?！庇腥烁艘痪?。

“美國紅杉風投，你說是不是外企??還有，劉老師因為有事，不能過來講話。劉老師今后定位在上海總部，主管全國市場工作。”

其實除了像我們這些地下人外，估計其他人早知道惡霸地主劉文彩顛菜的消息。看樣子紅鼻頭并不待見姓劉的，給了他一個虛職，把自己的親信白什么派到北京。我說呢，老鞏竟像吃了豹子膽，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口一個老劉、老劉地叫。小張也真不夠意思，這么大的事，不給哥們兒透點信。

說到劉老師，小張像想起什么，眼睛朝我這邊找過來，停在小宋身上。

“剛才忘了，還有一位銷售部的新同事沒自我介紹。小宋??宋??”小張低著頭想著小宋的全名。

“宋江?！蔽液傲艘簧ぷ?。

“對，宋江。”小張接話后，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下面哄笑一片。

小宋像被扇了兩個大嘴巴，又暈又傻的一副模樣。剛才那副躍躍欲試的勁兒不知跑哪去了，半張著嘴傻看著張總。

“上來呀??”

“呲叭”的一聲，四周漆黑一片。

“行，你真?！?。還沒上臺就把燈給憋了。”像是付斌的聲音，接著一陣大笑。

“怎么沒聽我指揮？”黑暗中小張嘀咕道。

嘈雜聲起，小張高喊：“大家不要慌，這是會議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團隊配合游戲。大家原地伸出左右手，拉住兩邊的同事?！?/p>

“別摸我屁股！”

“別說話，安靜！大家聽我的命令??我會帶大家走出黑暗——走向光明的??”

小張還沒有說完，“呲”燈又亮了。除了他的O型嘴外，大家都在說茄子。小張板起臉對著小李說：“我還沒讓你關(guān)燈，你怎么??”

那姑娘怯生生地回答：“張總，我沒動開關(guān)，可能是斷電了?！?

張總有些暈，不知道是不是該把他精心準備了一天的游戲進行下去。正想著，“呲叭”燈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