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倚欄

飾-琳瑯 作者:米蘭Lady


東風吹水日銜山,春來長是閑。

落花狼籍酒闌珊,笙歌醉夢間。

佩聲悄,晚妝殘,憑誰整翠鬟?

流連光景惜朱顏,黃昏獨倚欄。

遇見這個簪子,是在剛看完臺灣漢唐樂府劇社的南音樂舞《韓熙載夜宴圖》的時候。

這出舞劇是根據(jù)南唐畫家顧閎中的名畫《韓熙載夜宴圖》改編的。雖說此圖對我來說不算陌生,常在美術(shù)史書籍中看到,但我對其背景介紹卻不甚上心,只依稀記得畫中主角韓熙載是南唐大臣,位高權(quán)重,養(yǎng)有許多歌姬舞伎,夜夜笙歌,腐朽淫靡——最后這點主要拜畫中一細節(jié)所賜:主人所坐之床后面有一繡幔香榻,可見其中被褥凌亂,有畫評說,這是賓客與歌舞伎借醉云雨的暗示——因此,當我聽說漢唐樂府要將這幅畫以舞劇形式演繹時,以為他們不過是欲重現(xiàn)那場奢華夜宴中衣香鬢影、歌舞升平的景象而已,也就抱著看一場華麗歌舞的心態(tài)去了,而結(jié)果在我意料之外:歌舞自然是有的,但這更是一出完整的、有情節(jié)的戲劇,將這幅名畫背后的故事很細致地表述了出來。

韓熙載受南唐后主李煜猜忌,李煜欲將其貶謫。韓郁郁寡歡之下夜夜笙歌,宴請賓客刻意行樂。席間高朋滿座,眾人行令暢飲,觀賞歌舞,間或與歌姬舞女調(diào)笑。正如劇中李姬所唱李后主《阮郎歸》:“落花狼籍酒闌珊,笙歌醉夢間?!?/p>

面對滿目歡欣景象,韓熙載黯然神傷,悄然隱至幕后。眾樂伎發(fā)現(xiàn)后主將其貶官流放的詔書才意識到盛宴將散,此刻歌舞的美人們不知又會各自飄入誰家。賓客中有位貴人看中了韓熙載的寵姬王屋山,夜宴中舞姿最妖嬈的女子,有意帶她離去,王屋山卻斷然拒絕,堅持留在了韓熙載身邊……原畫中景象分為五幕:聽樂、觀舞、休息、清吹、送別。舞劇改編成了六幕:沉吟、清吹、聽樂、歇息、觀舞、散宴。與我同去的小玉哥拍了幾張劇照,后來發(fā)給我兩張,我一看即忍俊不禁:那是兩張電子屏幕上的字幕。一張顯示著“第四幕:歇息”——小玉快樂地告訴我,她把這張設為了電腦桌面,以后若再有人讓她干更多額外的活她就指著這桌面給他們看——另一張則是劇中唱詞《阮郎歸》中的一句:“流連光景惜朱顏,黃昏獨倚欄。”

我默誦著此詞,想起樂舞后半段王屋山曼妙而感傷的舞姿,前所未有地,覺得這句子優(yōu)美之極。

不久后便看見了題圖中的簪子。簪子出自福建。福建首飾原本給我的感覺是很帶人間煙火氣的,設計實用,文飾繁復,但稍欠靈動,而這鏤空銀簪子卻令我眼前一亮:簪面主體是一位足踩祥云的女子,身形線條圓潤柔和,既像顧閎中筆下仕女,又像漢唐樂府舞劇中身穿南唐舞衣的美人。劇中服裝是葉錦添設計的,用的衣料大多為絲質(zhì),輕薄柔軟,又有很好的垂墜感——有如簪中女子衣裙流露的質(zhì)感。

雖然足踏祥云應說明她的身份是仙女,但這并不妨礙我把簪中女子想象成《韓熙載夜宴圖》中的王屋山。她舉袖凝眸,似在起舞,也似倚門回首,望向芳心所系處。足下花開富貴,頭上福從天降,而她目光卻流落于遙遠彼方,執(zhí)著地尋覓著那清歡夜宴后的斷腸人。

攝影/米蘭 施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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