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工情緒很穩(wěn)定,沒有受到任何影響?!?/p>
“這就好,這就好!”孫正權(quán)剛說第二個好時,家里的電話鈴聲響了,頓了一下,接著說,“無論怎樣,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千萬不能松勁兒。”
吳國順馬上謙遜地說:“書記放心,我們有一套嚴格的考核機制……”
吳國順剛說到這里,孫夫人在里屋叫了一聲:“老孫,是兒子的電話,你來說兩句?!?/p>
孫正權(quán)對吳國順說:“你看會兒電視?!闭f著就起身去了里屋。
吳國順也站起了身,連聲說了幾個好好好。他早就聽說孫正權(quán)的兒子是個人才,在北京讀研后考進了國家某部委當了公務員。看著孫正權(quán)進了里屋,吳國順這才松了一口氣,趁機打量起書記的家。不了解情況的人,根本看不出這是全市一號人物的家,家里的擺設很普通,也很陳舊,唯一能夠顯示主人品位的,只有客廳墻上的那幅字,字寫得很有氣勢,龍飛鳳舞,氣吞山河,卻不失穩(wěn)健與厚重,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再看落款,是中國當紅的一位書法名家。書法的內(nèi)容是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笨粗@樣的字,仿佛讓人想起了《三國演義》中滾滾東逝的長江水,波瀾壯闊,頓感豪情滿懷,氣象萬千。吳國順正看得出神,接完電話的孫正權(quán)來到了客廳,說:“這書法漂亮吧?”
吳國順馬上回過神來,說:“好字,真是好字?!?/p>
“坐吧!這是我兒子在北京給我搞的,我很喜歡這幅字,也喜歡這些話。”
吳國順坐下來說:“聽說書記教子有方,兒子是個人才,考進了國家部級單位?!?/p>
“能考進去,說明他的理論水平不錯,但一個人真正的能力怎么樣,光憑書本知識是不夠的,還得靠實踐?!睂O正權(quán)說著,便話頭一轉(zhuǎn),“國順,你有什么事就說?!?/p>
吳國順一聽就馬上明白了,書記已向他下了逐客令,他要么就把來意說出來,要么就馬上告辭。他原來打算送了禮就走人,都是明白人,無須把話說透?,F(xiàn)在他卻改變了主意,既然來了,就當面說清楚了也無妨,便說:“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這次三局合一,希望書記考慮一下,能否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多為局里的工作出點兒力?”
孫正權(quán)頓了一下才說:“國順呀,你有這樣的要求也是正常的,至于人事上怎么安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要綜合各方面的意見,集體討論決定?!?/p>
吳國順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是的,是的?!毙睦飬s在想,完了,孫正權(quán)不向你肯定,就是否定,看來希望不大了,頭點完,心情頓時低落了下來。
孫正權(quán)又說:“無論怎么安排,你都要想得通,好好干。說到底,我們的權(quán)力不是哪一個人給的,是黨和人民給的,無論權(quán)小權(quán)大,都要對得起黨和人民?!?/p>
吳國順一聽孫正權(quán)滿口講起了官話,就知道徹底沒戲了,自己也該告辭了,但他還是假裝孫子一樣頻頻點著頭,嘴里說著是是是。等孫正權(quán)說完,他才說:“謝謝書記的教導,我一定正確對待,服從組織安排。不早了,書記早點兒休息吧?!闭f著,站起了身。
孫正權(quán)說:“好好好?!逼鹕硐嗨汀?/p>
來到門口,孫正權(quán)盯著紙袋說:“國順,這是什么?”
吳國順馬上謙遜地笑著說:“知道書記喜歡抽煙,給書記帶了條煙?!?/p>
“以后來別帶東西了,你帶來了,我不收,你面子上過不去;收了,我又覺得難為情,下不為例。”
“好好好,下不為例?!眳菄樥f著打開了門,“書記留步吧!”
孫正權(quán)說:“好的,不遠送了?!闭f完,關(guān)上了門。
吳國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感覺渾身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他知道,孫正權(quán)一定會看看他送的是什么煙,如果他發(fā)現(xiàn)袋子里還有30萬元人民幣,會不會改變他的初衷,會不會傾向于自己?這樣一想,他仿佛看到了一縷陽光,慢慢地感覺到了明天的輝煌。
下得樓來,沒走幾步,就看到他的小車開了過來。吳國順覺得自己剛才像個孫子,現(xiàn)在又突然成了大爺,這種角色的轉(zhuǎn)換立馬讓他找到了心理平衡,也找到了原有的自尊。官場中就是這樣,你今天拍他人的馬屁,是為了明天有更多的人拍你的馬屁;你今天裝孫子,是為了明天在更多的孫子面前當大爺。說到底,你只不過是把別人對你拍過的馬屁拿過來,還給了權(quán)力比你大的人而已,你并沒有失去什么??v觀中國歷朝歷代,莫不如此,大臣們見了皇帝,一個個唯唯諾諾,下朝后其他人見他,又一個個唯唯諾諾,那些對他唯唯諾諾的人,見到比自己權(quán)力小的人,又成了大爺,別人又向他唯唯諾諾。權(quán)力永遠是一座金字塔,塔尖上只能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