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艄是廚房，有三個男的想進去，服務員攔著不讓進。吳鐵良知道，飯店的廚房，為了衛(wèi)生和廚藝的保密，一般是不讓外人進的。但這幾個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不是工商局就是衛(wèi)生局，可能是想進去檢查，但飯店方面擋著道，不知是為什么。船艙里的食客，有的仍在旁若無人地喝酒吃菜，有的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的相持，有的離座過來圍觀。餐廳老板從收銀臺出來，走到那幾人面前，不滿地說：“你們查什么呀？我們不都交了排污費了嗎？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檢查，影響我們的生意，存心來搗亂??！”

那三人中有人說：“我們只是例行檢查，查看一下你們廚房的排污措施，請你配合！”餐廳老板說：“你們是誰呀，廚房是你們想進就能進的嗎？”旁邊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說：“我們是靈湖市環(huán)保局的，根據(jù)《環(huán)境保護法》和《水污染防治法》的相關規(guī)定，我們有權對你的經(jīng)營場所進行調查取證！”餐廳老板不以為然地說：“拿法律嚇唬人，別跟我來這一套！”年輕男子手里拿著數(shù)碼相機，不卑不亢地說：“你給我聽好了，根據(jù)最新實施的《靈湖市餐飲業(yè)環(huán)境污染防治管理辦法》，你的湖風餐廳已經(jīng)違反了第六條中的第二款和第三款：一個是飲用水源一級保護區(qū)和未建污水集中處理措施的飲用水源二級保護區(qū)禁止經(jīng)營餐飲業(yè)，另一個是湖泊、江河水面不得經(jīng)營餐飲業(yè)！別的不查，就根據(jù)這兩條，你的餐廳就必須停業(yè)整改！”餐廳老板有點兒害怕，說：“好好，那你們進去查吧，大不了我交點兒罰款！”

三人中年齡最小的，是靈湖市環(huán)保局環(huán)境監(jiān)察支隊的小王；剛才說話的，是市環(huán)保局副局長李志成；站他邊上，比他年輕一點兒的，是污染控制科的科長車少軍。他們在廚房里四處查看，檢查抽油煙機、排氣扇是否安裝到位，收拾回來的剩飯剩菜是否妥善處置，刷鍋洗碗的臟水往哪里排。幾個廚師停止了炒菜，拿著鏟和勺呆呆地站著。李志成一邊拍照，一邊查看。他看到一個大臉盆里是臟兮兮的水，里面放了很多還沒洗的盤碗盆筷，李志成說：“用這么臟的水洗碗，你們覺得衛(wèi)生嗎？”一名廚師說：“又不是我們吃的?！辈蛷d老板說：“衛(wèi)生你們也查？你們是不是越權了？”車少軍說：“衛(wèi)生是不歸我們管，但你們沒有按照一沖二洗三消毒的操作程序清洗餐具，衛(wèi)生局早晚會來查你們！”

小王看了看兩個放滿了剩菜剩飯的垃圾桶，說：“這個你們如何處置？”一名廚師說：“倒了唄！”餐廳老板瞪了他一眼，說：“別聽他瞎說，這個東西專門有人來收的。”車少軍說：“有人來收？什么人來收的？”廚師說：“養(yǎng)豬場的，十塊錢一桶?！辈蛷d老板喝斥他說：“滾你媽的蛋！沒問你，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到外邊涼快去！”轉身堆著笑臉說：“只要有人來幫我們處理垃圾，我們求之不得啊?！避嚿佘娬f：“泔水必須集中處理，你們把未經(jīng)處理的泔水賣給養(yǎng)豬戶，這是不允許的。泔水對豬的毒害，你沒聽新聞里報道過嗎？你自己愿意吃這樣的豬肉嗎？”餐廳老板說：“對不起，我吃不吃這樣的豬肉，你似乎無權過問！”

他們說話的時候，李志成一人鉆出廚房，在船尾察看著。湖邊的水有些骯臟，水面上漂浮著油污和一次性飯盒等雜物，船舷邊露出一根手臂粗的管子，位置正處于廚房下面。李志成明白了，原來餐廳直接把泔水排入了靈湖！李志成拍了照，叫道：“老板，你過來一下?！辈蛷d老板過來后，問道：“什么事？”李志成指指那根管子說：“你能解釋一下嗎？”餐廳老板呆了一下，說：“這兒還有管子？我不知道呀！”李志成說：“在你的船上，你會不知道？”餐廳老板狡辯說：“哪能都知道？人身上生了病，他自己知道嗎？還不是經(jīng)過醫(yī)院檢查才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