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星期二陰雨
不知昨夜什么時候忽然陰天下起雨來了,都快十月了,下什么雨也不是陰黑的天,讓人不知什么時候,所以七點半才醒,一賭氣不起來,頭一堂刷了。外邊下雨了,我到不怎么樣,風(fēng)聲不小,卻實使我吃驚。因為風(fēng)對我往北去的人太不利了,阻力太大了,不到八點半走,外邊雨勢雖不大,可是很密,有點討厭,最好的是風(fēng)卻停止活動了,穿上了有廿來年歷史的雨衣和雨帽,騎上車往北走,下斜街的大泥濘路就夠令人作之嘔的了,到了大街以后比較好走了,可是汽車飛駛而過的時候,會憑空又多添一陣子的人造泥水,頂著小風(fēng)兩只皮靴子全都濺滿了泥水,不管一切,往前進!不好,舊的雨衣不管事,已有向雨處透濕了水,帽子頂上一樣也透了,并且在前面滴滴答答地直落雨水,大長袍子有幾處雨衣遮不住的地方是又濕又有皺紋了,滿臉也是涼的雨水和涼的風(fēng)。路上的水不少,只是沒有什么泥,兩鞋算是喝足了,好容易里外全濕的到了學(xué)校,才上第二小時,正好,可是空歡喜了一場,沈兼士這小子,大概是因為雨而沒有來,請假了,我可不知費了多少力量、苦頭跑這么遠來上課呢!沒辦法,上圖書館去,看《玉函山房輯書》,第三第四時又上了二小時的經(jīng)學(xué)通論,我卻謄清引用書目,午間天上還是落著雨,遇見大馬和洋槍,遂一同至東海樓,每人吃了十四兩的炒餅,結(jié)果那么一大盤全下了肚子,可是一點不覺怎么樣飽,也不十分飽,食物一天比一天貴,胃口一天比一天好,容納的一天比一天多,這怎么辦?現(xiàn)在四弟五弟都很能吃,四弟有時比我吃得還多呢!飯后買了兩個柿子和一點花生找了一個教室吃了。到了一點半,繼續(xù)去圖書館看書,到了四點才出來,到教育系去聽功課,看丁先生怎樣講英文,丁先生全用中文講,和在中學(xué)時差不多,但比中學(xué)講得快,這到很適合我的脾胃和程度,決定改選了,只是時間上差一點,每禮拜二、三的下午第三時,禮拜二下午如不改選他的英文,下午沒課呢!下午三點左右,晴了天,出了一陣子太陽,我精神立覺好了許多,陰天我最怕,本來一天到晚的機械無聊枯燥的生活,陰濕無味的天氣看了就要煩死了,看見了生氣勃勃暖和的太陽心頭還好一些,尤其是自最親愛的父親離別到另一個世界去以后,我便時刻感到孤獨無依,凄涼悲慘的一顆弱小的心靈,時刻覺得家庭也沒有以前那樣地快樂了,時時覺得寂寞無味感傷,幾乎可以說是半年來,在迷惘的狀態(tài)中過來,沒有一時一刻心中會起一點真心的歡樂。雖是有時別人看見我笑了,可是我的心實在并未笑,只是表面的歡樂罷了!--下午一路上又經(jīng)過了許多泥濘不好走的路才到家,遙遠的路程每天要走半天,耗費我一部分的光陰和精力,為了省下幾元錢的緣故,到家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光了。
11月8日星期三上午陰,下午略晴,晚風(fēng)
早上陰晴的天氣,上午只是一小時的唐宋詩,懶得去了,就沒有上學(xué),預(yù)備在家做一點事情,或是抄出一點書目來。早餐以后看完了報走走,活動活動,在屋里還覺得有點冷,把大夾袍穿上,好一點,又看了幾頁《科學(xué)畫報》,想起了泓來的信,于是提筆作答,一時興起,也不知胡聊了一大堆什么東西?。课疫@人有點毛病,就是有時是訥于言,可是寫可以寫的不少,不知是什么緣故!一早上就這樣子消磨過去了,后悔沒有作什么事情,午飯后即出去,先到邱三表兄處,把抄字底給他看,即又去陳書珉老伯處,在睡午覺。遂先上學(xué),兩小時散文習(xí)作,寫了兩小時的筆記,看不清楚也沒有抄。老頭也不怕累著,第三時去上教育系的英文,完全用中文講,可是下課訓(xùn)育課陳先生說國文系英文功課表要改,還是在本系上,那個外國人何神父講的完全不懂,要是非隨他上課,那才費勁呢!更忙得要命啦!回家來已是黃昏了,又繞道去陳家,把字給陳老伯看過以后歸來到家已黑了。晚飯后抄完了郭老頭的筆記,窗外忽然風(fēng)聲大作,大有涼意,聽著都覺得冷似的。原來今天月份牌上陰歷九月廿七日“立冬”,怪不得這么涼呢!今日娘去九姊醫(yī)院,又為了一點字面的關(guān)系不高興,真是沒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