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喀喇爾古倫河谷(19)

1986淘金驚魂 作者:來耳


我拉著樹棍,哆哆嗦嗦地爬到一塊石頭上,渾身癱軟。救我的是武建超,當時他離得最近,直接撅了棵小樹扔給了我。大哥他們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七手八腳把我抬到了干地上。我先是咳嗽,咳得太狠,就開始吐,肚子里灌的水吐完了不說,把膽汁胃水兒也都吐了出來,最后只剩下干嘔。

我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才順勻了氣兒,感覺自己就像個落水死狗,狼狽之極。這時有一群人大喊大叫的從我們身邊跑了過去,我喘著粗氣抹開滴水的頭發(fā),抬頭看著那幾個人慌慌張張地經(jīng)過,心想難道他們是在追水里漂著那人頭?可那人的臉是怎么回事?

我顫巍巍站起來,回頭看了看,河水依舊是湍急洶涌,白沫翻滾,我兩眼發(fā)暈,一陣后怕,剛才只是十幾秒鐘,自己就被沖出去幾十米,而水里冒出的那位,也早就沒了影兒。

緩過了勁兒,這才發(fā)覺渾身都疼。咝咝抽著冷氣,自己檢查了下,身上淤傷最多,都是被撞的,右手三個指頭全掉了一層皮,指甲蓋都翹了起來,爛乎乎的正往外冒血,臉上也火辣辣的,是剛被那樹棍打的一下。

甘肅老爺子在邊上絮絮叨叨,說往后要是再掉進河里,心里不要慌,要看下水,別看上水什么的。

我一咬牙,把翻起來的指甲擰掉了,嘴上沒力氣答話,心里卻說,有這一次就夠了,誰他媽還想有下次?為了條破水褲,差點兒把命擱進去,貪小便宜吃大虧,說的就是我。

而武建超看著河水,卻和大哥在一邊嘀咕,說什么今年天氣熱得早,水也比往常大之類的,會不會跟地震有關(guān)系?

我耳朵立馬支棱了起來,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但要再往深了思考,卻發(fā)現(xiàn)腦子已經(jīng)轉(zhuǎn)不動了。河水太涼,當時我渾身濕透,凍得牙關(guān)打戰(zhàn),當務(wù)之急是趕快換衣服取暖。

天沉沉的黑了下來,我脫了衣服擦干身體,裹上被子,抱著水壺烤火。身上暖和,腦袋也活絡(luò)了,回想起武建超剛說的話,我一拍大腿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半個月前,阿廖沙的妹夫得上森林腦炎,我當時想不通為什么季節(jié)不對,本來該五六月森林深處高發(fā)的傳染病,會提前了一個多月出現(xiàn),而且是在這種算不上森林的地方。

當時覺得萬事都有例外,不能太拘泥于教條,沒去深究。如今再回頭考慮,很可能就是因為今年比往年熱得早,氣溫反常。這種事自然界很多,比如頭一年的干旱往往會造成次年的蝗災(zāi),而大澇之年往往會引發(fā)急性血吸蟲病之類的。只不過我先前不知道阿爾泰正常年份的天氣該是什么樣,才沒想到這方面。

武建超問我又是拍大腿又是傻笑的,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我挺興奮地跟他說了一遍,不過他顯然沒我這么激動,只是平平淡淡地“哦”了一下。趙勝利也在一邊說你們文化人,就是想得多。

沒人接我的茬兒,我也有些無趣,這種事即便想清楚了也沒什么實際用處,頂多滿足一下好奇心和求知欲。對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多淘金子賣出好價錢才是最有意義的。沒辦法,知識在金錢面前,他媽的就是這么蒼白無力。

我心里正鞭撻物欲橫流的社會的時候,有幾個人從下游走了回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就是先前從我們身邊跑過去那一伙兒。大哥把他們攔住一問,這才搞明白今天白天怎么回事。

原來,上游的兩幫人為了搶一個富礦,械斗火并,結(jié)果一個人被鐵鍬直接拍在臉上,暈死過去,摔進河里就被沖走了。他人半截沉在水里,水褲里有空氣浮在水面上,正好就讓我瞅見了。

他的同伴追下去救人,雖然中間被我攔了一下,可終究沒把人撈上來,連尸首都沒找到。我記起武建超曾說河里還漂過死人,現(xiàn)在想來,他并不是故意嚇唬我。

到底出了人命,看著那幾個人走遠,我有些忐忑,問大哥他們,“這事兒沒人管么?”

趙勝利幾個人面無表情,武建超只是輕輕一笑,甘肅老爺子“阿彌陀佛”的念念有詞,大哥卻反問了我兩個字,“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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