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志已經(jīng)開始不清楚了,不過還沒放棄希望,伸出手向兩邊亂抓,想把睡在身旁的人叫醒??善婀值氖?,任憑我怎么推,大哥他們?nèi)匀凰盟镭i一樣,連平時最警醒的武建超都沒一點(diǎn)兒反應(yīng),熟睡中甚至還咂吧了幾下嘴。
我鼓膜開始嗡嗡作響,那是缺氧造成的耳鳴,生命的意識一絲絲抽離身體,我斜看了眼身邊睡得死沉的大哥,他人近在眼前,卻感覺遠(yuǎn)隔萬里,那種無助與絕望簡直無法形容。我迷迷糊糊地想這到底怎么了?難不成要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兒?
就在意志漸漸渙散的時候,一股又冷又濕的呼吸噴在了我臉上。我驚得急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那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全身趴了下來,和我額頭頂額頭,鼻尖對鼻尖,正兒八經(jīng)地打了個照面。
距離太近了,而且漆黑的地窩子里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只能感覺到那人似乎是在和我對視。我努力讓已經(jīng)模糊的視線再次聚焦,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已緊緊貼了上來,一雙眼睛越壓越近,越睜越圓,兩顆血紅的眼球急速震顫,沖著我一抖一抖的,像是要用無限變大的眼睛把我吞下去一般。
我似乎想到眼前這人是誰了,一股從心底升起的恐懼讓我想驚叫出來,可聲音剛到嗓子眼,就被那雙手捏滅了,變成了鼻子里可憐的哼哼。
幾滴淡紅色的血水從那顫抖的眼睛里淌了出來,沿著他的臉往下流,正好滴進(jìn)了我大張的嘴里,又順著我的舌頭滑進(jìn)了喉嚨。而我已經(jīng)連惡心的力氣都沒有了,要我命的根本不是人,我能怎么辦?
長時間的窒息,意志的崩潰,讓我徹底放棄了抵抗,身上的力量也極速消散。而正當(dāng)我等死的時候,突然發(fā)覺身邊一陣響動,接著吧嗒一聲,一束手電筒的光線亮起,謝天謝地,大哥竟然在這時醒了。
我身上那人見了光,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驚嚇,直接跳了起來,嗖的一下就躥出了地窩子。大哥罵了一句,沒管我,也抓著手電跑了出去。
我只覺身上猛地一輕,咳咳——的長咳一聲,急速的喘息,新鮮空氣終于又涌進(jìn)肺里,一片清涼。在此之前,我從來沒覺得無色無味的空氣是這么好聞,也從來沒覺得活著的感覺是這么真實(shí)。
然而此時,心里卻沒有多少起死回生的喜悅,我空白的腦子里,只能說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就在剛才手電光掃過的剎那,我看到了那人的臉,那臉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陌生,以至于讓人如此的恐懼。
只因?yàn)槟莻€一直拼命想置我于死地的人,竟然長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想殺我的人,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這該如何解釋?這又該如何去理解?
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讓我忍不住渾身戰(zhàn)栗起來,頭疼欲裂,混混沌沌的根本沒法思考,不過即便能思考了,恐怕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事。
我暗暗安慰自己:“可能是看錯了,可能是看錯了?!遍]眼深吸幾口氣,才稍稍回過點(diǎn)神,可緊接著就發(fā)現(xiàn)同伴們不知為什么,都連叫帶嚷地慌慌張張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工夫,地窩子里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腦袋還沒轉(zhuǎn)起來,也搞不清是個什么狀況。摸摸脖子,剛被掐的部位破了層皮,火辣辣的疼,之后又發(fā)覺喉頭腥腥咸咸的,想起了那些流進(jìn)嘴里的血水,立馬犯起了惡心,翻身干嘔。可一低頭這才猛地注意到,地窩子怎么里到處都是水?
不光是地面上有水,兩邊的土壁,頭上的頂棚,甚至是入口的斜坡,水都像小溪一樣正嘩嘩地往里灌,鍋碗瓢盆全漂了起來,我半個身子都已經(jīng)泡在水里了。
難道是下雨漏水了?我正在那兒發(fā)愣,這時大哥又跑回了地窩子,打著手電像是在水里找什么東西,一扭頭見我竟然還在地上坐著,大驚失色,急罵道:“你傻啦?還不快走!”
我的思維還沒從剛才的事里出來,沒管他為什么罵我,而是先問道:“那個人呢?”
“什么人?”大哥催我快走,自己卻彎著腰,焦急地趴在水里到處亂摸。
我被他的緊張感染了,站了起來說:“就是你去追的那個人???剛跑出去那個人,他想掐死我……”說完又想起那個人熟悉的臉,覺得自己的措辭似乎有點(diǎn)不那么恰當(dāng)。
“誰掐死你了?說什么夢話,外邊漲水了,快走!”大哥摸摸索索的,終于從水里撈出了一個帆布包,把包往脖子上一掛,揪著我衣襟兒就往外跑。
我被他拉得一個踉蹌,腦子里更亂了,大哥剛才跑出去不是追那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做夢么?可脖子上的傷不是假的???迷迷糊糊鉆出地窩子,一抬頭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清醒了。
夜空萬里無云,一輪慘白的月亮還掛在頭頂,并沒有下雨,只是平日里熟悉的喀喇古倫河,卻比往常足足寬了三四倍。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大哥話里的意思: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