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啊,讓我怎么說你!”鄉(xiāng)長說,“放著這么好的姻緣不談,說白了就是賤。你想想啊,攀了這門親,還不是一步登天了?唉,那郝雪可是真喜歡上你了,很多比你條件好的她都不答應(yīng),兩年了都沒找對象,這樣癡情的女人難得??!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郝縣長交代了。”
鄉(xiāng)長的話讓羅勁有了觸動,女人專一癡情畢竟是個大優(yōu)點。想想自己這處境,混得人不是人的,人家還這么看重他,也是難得。不過羅勁還是不愿接受這個和自己理想相差太遠的女人。
也許是鄉(xiāng)長透露了信息,郝雪及時出現(xiàn)在羅勁面前:“你弟弟的事,我跟我爸說了,我爸給下面企業(yè)打了招呼,你弟弟也不是外人,就安排在氮肥廠吧。我爸可是頭一次給人開后門?!?/p>
“……”羅勁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懊惱。不過,老父親交代的事情總算有了個著落,他想拒絕都開不了口。
這以后羅勁就順理成章地和郝雪走完了從普通朋友到夫妻的人生過程,并且有了孩子。他的愛情死了,夢中人成了泡影,他已不再有任何奢望。他成了郝雪頤指氣使的奴隸,她的小姐脾氣在婚后變本加厲,讓他難以忍受。但他把這些當(dāng)做自己必須付出的代價,這些付出換來的不僅是弟弟的工作,還有自己的升遷:不久后他就調(diào)到縣局當(dāng)了辦公室主任,還有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家。
人生就是這樣,有所得必有所失。
但羅勁覺得自己失去的太多了。那個家在羅勁看來就像個黑暗的牢籠,生活在里面使他感到無比壓抑,尤其當(dāng)他面對郝雪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強烈。他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那就是愛情和希望,一個沒有幻想和愛情的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著就是一個完成死亡這最終儀式的過程。
每天羅勁最不愿意的就是下班回家。他害怕聽到郝雪男人般的大嗓門,見到她那張陰晴無定的臉,以及面對家中無法預(yù)知的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意外狀況。下班回家的路并不長,小縣城就那么大,幾分鐘就能到家,而羅勁總是盡可能地磨蹭。對他來說,這段路程總顯得漫長而艱難。但他可以磨蹭的時間并不多,如果超過半小時還沒到家,那回去后面臨的肯定是災(zāi)難。
郝雪已經(jīng)習(xí)慣了給他臉色看,羅勁也習(xí)慣了出門看天色、進屋觀顏色,如果郝雪那張臉陰云密布,那他就指定沒好日子過。最令人難受的是,他根本無從知道她臉上的陰云緣何而來,只能心懷忐忑惶恐不安地胡亂猜測,來來回回對自己這幾天的言行進行反思,如果發(fā)現(xiàn)了明顯的過失還好,可以想辦法補救,但更多的時候,他完全找不著原因,只能在無盡的折磨中忍受著煎熬。家成了地獄,就算能暫時逃離,他也只能無望地仰望鉛一般灰暗沉重的天空,艱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