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竹軒是江北鹽城人。當年,江淮一帶連年災荒,盜匪遍野。每逢一次災年都有大批難民乞食逃荒,會有不少災民流入上海。男的拉黃包車、剃頭、擦背,女的進窯子苦度余生。沒幾年,流入上海的蘇北災民竟達一百萬之眾。這些人備受歧視,雜居在棚戶區(qū),被稱作“下只角”。
但是,他們抱成一團,發(fā)奮圖強,不惜一切手段地謀生存。顧竹軒就是他們的幫主。他手下?lián)碛邪饲Ф嘤喟嚪颍@些弟兄各個愿為他賣命。
這時,血氣方剛的顧老板正在勢頭上,仗著人多勢眾,又且橫跨三個租界,連杜月笙也不放在眼里。他這次肯赴宴是想結(jié)識幾位青幫頭目,抬高抬高自己的身價而已。
嚴九齡礙著老范的情面,勉強來杜公館應酬了。但是,酒席上的賓客各懷心胎,話不投機,這一魚翅席吃得冷冷清清。
顧竹軒心直口快,菜還沒上完,便離座起身,對嚴九齡說:“大家吃悶酒,不如上賭場開心,老九,我們走吧?!?
說畢,他將油嘴一抹,長袍一撩,大大咧咧地走出客廳。
嚴九齡稍猶豫了下,也順勢站起來,也不向范回春打個招呼,便雙手一拱,說:“杜先生,后會有期了?!?
杜月笙心里十分惱火,臉上卻堆滿了笑容,客氣地送他到屋檐,嘴里還不停地打著招呼:“月笙慚愧,照顧不周,請嚴先生多多包涵。”
一旁作陪的范回春卻漲紅著臉,渾身不自在。他見嚴九齡告退,連身子都不曾動過,自斟滿一杯狀元紅,一昂頭,一飲而盡,乘著酒意,氣惱地罵道:“不識抬舉,哼!讓我過不去!”
他正要斟第二杯時,一只大手沉重地壓在他手背上。他一抬頭,只見杜月笙笑瞇瞇地望著他,一語雙關(guān)地說:“日久見人心啊?!?
過了幾天,機會終于來了。
坐鎮(zhèn)南京的孫傳芳電令駐浙的軍長謝鴻勛赴寧,商議軍情。謝鴻勛久聞杜月笙的盛名,特意在上海下車,要好友嚴九齡代為引見。
這下可難為嚴老九了。他對范老抱有敵意,多次冷落其實是想疏而遠之。但謝鴻勛專程為杜月笙而來,他哪有推卸之理?不得已,嚴老九只好又去找范回春商議。
“回春兄,謝軍長要結(jié)識老杜,你與杜先生是熟人,有煩老兄穿針引線?!?
范回春正生著悶氣,見嚴老九來,一古腦兒發(fā)泄了出來:“你老九身價太高,人家杜先生真心誠意要交朋友,你卻搭足架子,讓我丟盡面子,今后哪還能在上海灘上混?姓謝的,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何必去舔人家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