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陸軍的指揮機構(gòu),軍部可以倒逼內(nèi)閣,依此類推,關(guān)東軍也可以不聽軍部的。
關(guān)東軍新近得到的消息是:面對北伐軍的窮追猛打,張作霖已不得不放棄“中原夢”,即將退出京師了。
趁你病,要你命,這是一切壞人為人處世的基本準則。
關(guān)東軍司令官村岡長太郎中將提出:上面不干,我們干。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滿洲問題”,除了殺死“張巨頭”,已經(jīng)沒有別的更好辦法了。
立功心切的佐官們頓時個個磨刀霍霍,殺氣騰騰。
北京是日本“華北駐屯軍”的“勢力范圍”,關(guān)東軍要想在北京除掉“張巨頭”,就必須借重于“駐屯軍”。
一個叫竹下義晴的關(guān)東軍參謀按照村岡的吩咐,準備動身去找“華北駐屯軍”接洽。
但在出發(fā)之前,他被一個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是關(guān)東軍高級參謀河本大作大佐。
河本的第一句話就把小參謀給嚇了一大跳:最好不要干沒有用的事情!
你相信“華北駐屯軍”嗎?反正我是不信。萬一把事情弄砸,讓上頭知道,那就麻煩了。
而且這事怎么能在北京干呢?
到北京去行刺,一則防衛(wèi)森嚴,成功的把握不大。二則太過明顯,容易引起其他列強的干涉。
竹下一臉茫然,那你說怎么辦。
河本笑著拍了拍竹下的肩膀:這樣吧,事情交給我,我來干。
竹下問他,那自己還有無必要再去北京。
當然有必要!河本瞇起了眼睛:你可以去當探子嘛。給我盯緊一點,弄清楚張作霖哪一天坐火車出關(guān),然后通知我。
最后的告別
形勢比人強,在關(guān)內(nèi)忙活了一年的老張,洗洗回家睡成了他不得不作出的唯一選擇,但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回家睡覺的權(quán)利。
即將面對的,將是一條一去不回頭的死亡之途。
不過,如果你認為老張對未來的危險毫無防備,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事實上,老張頭腦里的那根階級斗爭弦從來就沒有松過。
忽悠了日本人這么多次,你以為人家都是傻的,尤其是入關(guān)以來,為了“寸土不讓”,雙方針尖對麥芒地拍過好幾次桌子,要想不引起日本人的嫉恨和報復(fù)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不相信日本人真敢對自己下毒手。
畢竟他還是“東北王”,他手上還有東洋人垂涎三尺的餌。
他沒想到的是日本軍人如此瘋狂,迫不及待地要換副牌打打了。
從北京往奉天,那不是一里兩里的路程,不可能靠“11”路公交車走著回去。當時作為交通工具,張作霖有兩種選擇:汽車或是火車。
兩者各有優(yōu)缺點。如果乘汽車的話,路線是從不引人注意的古北口出關(guān),取道熱河返回奉天。優(yōu)點是輕車簡從,行動秘密,安全有保障。缺點是路況不好(20世紀20年代的公路,你也知道是什么樣的了),車子顛簸(興許還會暈車),十分辛苦。
而如果換乘火車的話,路線是沿著京奉鐵路走。優(yōu)點是比較舒適(特別適合老張這樣的老同志)。缺點是動靜太大,容易引起不測。
對這兩種方式,親信部下、幕僚參謀都各有各的說法。在一時難以取舍的情況下,老張決定拿出他的老招數(shù):賭上一把。
他拿出紙一撒兩半,分別寫上“汽”(代表汽車)和“火”(代表火車),揉成紙球后開始抓鬮。
最后拿出來一看,是個“火”字。他打定了主意。
死亡專列開始啟動了。
命運跟老張開了個玩笑:由賭始,由賭終。
選定了火車后,張作霖還留了個心眼。他槍林彈雨見得多了,深知兵不厭詐的道理。
先是一再更改回奉日期,說好6月1日出京,專車都來了,他又臨時改變主意,宣布第二天再走。
第二天,專車出發(fā)了,但車上只有他的家人,老張還是沒有上車。
第三天,老張終于上車了。
上車前,他向部下詳細了解了安全保障情況。
從北京到奉天,沿途有十幾萬奉軍護路。北京至山海關(guān)一線由他的拜把兄弟張作相負責,山海關(guān)至奉天這一段則由號稱“福將”的吳俊升(因說話口齒不清,人送外號“吳大舌頭”)把守,兩人都是老張的絕對親信,也都拍著胸脯打過包票,稱安全絕無問題。
張作霖放心了。就算行程泄密,他相信也沒人能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