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止痛藥的功能開始顯現(xiàn),它不僅有效地制止了頭部的疼痛,同時也使腦電波如同平靜的海面,深沉、滯重,掀不起半點兒波瀾。
這天晚上,柳教授突然告訴蒲刃,喬喬找不到了。她把房子都超低價賣給了中介公司,還跟單位請了一年的病假。
第二天,蒲刃去了喬喬原來住過的別墅,房間已經(jīng)完全被清空了,除了灰塵之外,清理得十分徹底。中介經(jīng)紀顯然不是第一次帶人看房,而且來看別墅的人通常都已功成名就,很不喜歡別人在他們面前喋喋不休,所以他干脆站在院子里抽煙,發(fā)發(fā)短信,這樣客戶反而可以安靜地看房。
其實蒲刃也不知道跑來看房會有什么收獲,大部分可能性就是靜看一座空城。但他還是來了,皆因這件事情的行走軌跡總是歧路叢生,讓人摸不著頭腦。他只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不是說魔鬼都藏在細節(jié)里嗎?
蒲刃踱到書房,有一面墻的書櫥是貼著墻壁量身定做的,所以雖是上好的木質,卻是拆不走的。當然,書櫥是空的,但房間的角落里放著兩個中等大小的紙箱。蒲刃毫不猶豫地打開紙箱,里面是兩箱子書,一看就知道是馮淵雷的書,大部分是業(yè)務書,也有一些閑書。扔在這里不要了,或者等著新主人把它們掃地出門或者賣掉。這好像都不是喬喬的行事風格。
但也沒有更深的意義,也可以解釋成不愿意睹物思人。
廚房里有一個燒紙的鐵桶,里面有半桶灰燼。蒲刃伸手翻了翻,有一張沒燒完的照片剩下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可以看出是婚紗攝影。怎么會把結婚照都燒了呢?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的確,喬喬在單位請了病假,也沒有留下聯(lián)絡方式,說是有事會打電話過來,這也合乎情理。
幽云轉學了。但蒲刃堅信,再不理性的母親都不會拿孩子的教育問題開玩笑。他查了所謂鄉(xiāng)下樓盤附近的所有學校,在其中最好的貴族全英文教學的學校里,輕易地查到了馮幽云的資料。
周末的下午,蒲刃驅車去找幽云。想不到學校的大門口熱鬧非凡,有各色家長開著車來接子女。好學校的校風是極嚴的,這從值班老師的一絲不茍和學生整齊的校服中可以看得出來,老師在維持秩序,校服是藍白相配,男學生著休閑西裝,女孩子是海軍服。男女同學一律短發(fā),女生也沒有任何妝容,干凈而本色。總之,放眼望去,似乎生活本身很有希望。
蒲刃怕進去打聽反而和幽云走岔了,干脆也停車在門口等,差不多人快走完的時候,他不僅看到了幽云,還看見了陪在她身邊的喬喬。
母女倆邊走邊說著什么,見到蒲刃,喬喬并沒有幽云吃驚。幽云幾乎是撲到了蒲刃身上。原來這一天,喬喬正巧來開家長會。
蒲刃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幽云想吃必勝客。蒲刃和喬喬正好閑坐聊天。蒲刃這時才對喬喬表現(xiàn)出十分不滿,他說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你都不應該懲罰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
喬喬低頭不語。
蒲刃又說,你知道你父母有多著急嗎?你現(xiàn)在有本事折磨他們了!
喬喬還是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
蒲刃只好直接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喬喬輕描淡寫地回道,沒什么事,我就是累了,希望重新開始生活。
場面突然就冷了下來,兩人一時無話,只聽見幽云在盤子里用刀鋸比薩餅發(fā)出的吱吱的可以忍受的刺耳的聲音。蒲刃心想,怎么也要安慰一下喬喬,于是說道,你不要著急,淵雷的事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沒想到喬喬馬上提高嗓門,尖厲地回了一句,這件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什么真相不真相的,我沒有興趣,人死如燈滅,查出真相又有什么用?
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多少有點兒讓蒲刃吃驚,他微張著嘴不知該說什么。顯然,喬喬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她恢復到最初的表情,聲調緩和下來,道,也沒什么啦,還是那句話,我希望重新開始生活。
說完這話,她望向窗外,臉色始終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