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往一樣,中午時分,梅金沒有外出午餐,只是叫她的助理給她買了一個雞蛋火腿腸的三明治,這樣她就可以在辦公室里為自己爭取到一點兒時間。她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天才,讀蒲刃的文章常常讀得頭皮發(fā)緊,一個三明治吃完了,也才讀了十來行。只是每次準備放棄的時候,就會有一段讓她的腦袋靈光一現(xiàn)的話出現(xiàn),輕易地吸引著她繼續(xù)讀下去。
蒲刃說:“根據(jù)相對論原理,任何物理現(xiàn)象都可以在人們選擇的任何坐標系中得到正確的描述,沒有一個特定的唯一正確的坐標系?!?
這些話本來對她是沒有意義的,但是非常奇怪,梅金就會想到,當一件事情發(fā)生之后,她和蒲刃之間的關系就變成了對弈,對弈應該是取舍,而不是較量,不存在什么正義與否的問題,無非是正確描述的出發(fā)點不同,或者說立場不同更加直接明了。盡管同樣是一個人要揭發(fā),而另一個人要掩蓋,但至少事情已經(jīng)變得比較單純,而不再是一團亂麻了。
蒲刃還說:“霍金創(chuàng)造性地、全面地繼承、捍衛(wèi)和發(fā)展了愛因斯坦主義,但也有一些時空概念可能會嚇到愛因斯坦:時間可以倒流,歷史可以倒轉,結果可以發(fā)生在原因前面;時間是二維的,既有實時間,也有虛時間,而且虛時間比實時間更實在?!?
這簡直是神的指引,可以說直接導致了梅金決定把情愛日記寄給柳喬喬。
丁字褲和香水是她加上去的,這樣的糖衣炮彈對女人一向是百發(fā)百中。假如柳喬喬對所謂的真相了無興趣,她就會用她的方式阻止蒲刃,這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因果的變化吧。
但是,柳喬喬好像什么都沒有說,她只是直接選擇了隱退,而且是那么徹底。這個結果有點兒超出梅金的預料。
下午三點整,梅金來到麗恩卡爾頓酒店的咖啡廳。
約她的人好像已經(jīng)來了,因為那個人坐在一個靠邊的不起眼的位置,見到她時他站了起來。她走過去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一個中年男人,普通得看多少眼都記不住的那種。但這個人的神情倒是沉穩(wěn)淡定的,他對她禮貌地笑了笑。小圓桌上放著一杯冰咖啡,已經(jīng)喝掉了三分之一,這說明他來了有一會兒了。
無利不起早嘛,何況她拿來的是厚禮。
來人說他是邦德公司的汪經(jīng)理,資金部的主管。錢是要給出去的一剎那最痛苦,她也實在懶得周旋,于是打開LV的包包,從里面拿出一個暗酒紅色的真皮支票夾,把支票抽了出來,直接推到汪經(jīng)理的眼皮底下。
按照她的想法,汪經(jīng)理肯定是如獲至寶地把支票收起來,然后夸張地看一下手表,付賬走人。但汪經(jīng)理并沒有這么做,他仔細看了支票后,微微皺了皺眉,又把支票推了回來。好像數(shù)目不對,他說。接著又說,通知我來拿的不是這個數(shù)目。梅金一下就急了,反問他道,那是多少?
汪經(jīng)理沒有說話,只伸出了兩根手指。
梅金氣得臉都白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汪經(jīng)理神情泰然地把自己的手機直接遞給了梅金,然后知趣地去了洗手間。
對方的聲音是那個電話里的“熟人”,這聲音是梅金最不愿意聽到的魔咒,但沒有辦法,梅金答應了一聲。不過這一次電話里的熟人還算客氣,他說梅小姐你不要生氣,情況有些變化,我們也沒有想到你會不知道。他還想說什么,梅金攔腰斬斷他的話,問道,什么變化?
熟人說道,賀武平已經(jīng)正式委托我們把樹仁大學的那個老師……他的聲音停頓在此,梅金當然知道他話中的含義,當即啊了一聲,心臟差點兒沒從嘴巴里跳出來。
梅金的臉色從白到灰,她死咬雙唇,任憑胸膛里的金戈鐵馬,奔馳踩踏,足有半分鐘,電話的兩頭均是一片死寂。
她非常清楚,賀武平的兒童心理終將把他帶上一條不歸路,他這個人的內心不能承受半點兒壓力,當他得知有人在調查他的時候,根本受不了日夜煎熬的折磨,所以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天真地以為這樣便能夠一了百了。
然而,殺一個人容易,但要掩蓋這個事實是比登天還要難的事,尤其是把柄落在邦德高科的手中,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
粗略地算一下,那種不正規(guī)的男科醫(yī)院,對一個陽痿病人的期望值是一百萬,無論治好與否,沒有哪個男人敢出頭告的。那么馮淵雷案的封口費一千萬,加一個人不可能是翻番,只要這件事做成了,邦德對他們的敲詐不會少于一個億,那不是另一個噩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