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個叫梁龍的樂隊主唱,花了四個多小時,換了好幾趟公交車來找我了。說聽別的同行說我做平面設計水平挺高,人也講義氣,問我可不可以為他們樂隊設計一下隊標、唱片封面以及宣傳冊,并且一再強調,在這些設計上他們沒有任何的約束,只要能發(fā)揮出我們樂隊的特點就行了。雖然和梁龍是第一次見面,他們那個叫“二手玫瑰”的樂隊,在當時還沒有什么名氣,而且對他們的音樂風格也不了解。但就憑讓我沒有約束地去設計這一條,就深深地打動了我,于是,當即決定接下這個設計。
為了使我更好地找到設計思路,梁龍給我聽了他們的音樂,聽完又聊起了他們對音樂藝術的理解。通過這些我判定,“二手玫瑰”樂隊具有當代搖滾音樂的藝術特征而這樣的作品正是我夢寐以求的。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我做的設計讓他們樂隊每個人都很滿意,關鍵的是讓梁龍的老板也很滿意。
紅姐,是我創(chuàng)業(yè)時又一個扶助過我的人。她看到了我的作品后,就讓我從批發(fā)市場里搬出來,搬到二環(huán)的東直門附近,因為那里是她們公司的所在地。她提供給工作間辦公室讓當設計室,也不收房租,交換的條件同樣是為他們公司做無償?shù)脑O計。
“二手玫瑰”樂隊的平面設計成功,讓我又回到了原來熟悉的圈子,我慶幸找回了自己。當離開大家?guī)啄旰?,再次見面時,我還能拿出一件像樣作品,會讓朋友們覺得我沒有完全喪失自己。與當初離開時不同的是,這次我是以一個平面設計師的身份,出現(xiàn)在朋友們面前。告別了,批發(fā)市場,你給了我一個遮風擋雨的棲身之地,告別了王春利,在我舉步維艱時,你們都是給了我恩惠的人。我懷著糾結的心情走了,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這些朋友們,因為我相信,這些都是我一生的朋友,但朋友更希望你好,只有自己越來越好,才會有可能在今后哪怕十年后、或二十年后,通過自己努力的成就回報給這些當年幫你的老朋友。
換了新的環(huán)境,有了新的工作室,我的客戶漸漸地多了起來,還提高了設計報價的檔次,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奮斗,我也有了車,現(xiàn)在的一切和以前相比,真是太順利了,因此,我就更加認定了信心,事業(yè)上的順暢,讓我很是得意忘形,身上不可避免的凸顯了那種“窮人乍富”的心態(tài),驕傲狂妄,眼高于頂。平常出入時,身上經(jīng)常帶著幾萬元的鈔票,自我感覺真是好極了。
人生就像是一個輪回的游戲,生活不會永遠讓你逆水行舟,但也不會總使你一帆風順。由于當時不明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個道理,為了滿足更大的野心,在一場設計合作中,因合同出現(xiàn)的疏漏,我血本無歸。就是把所有的家當全賣了,也還不上欠下的錢。本想一蹴而就,沒想到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因此,我徹底的破產(chǎn)了。
這一突然的變故,把我打蒙了,好幾天都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等我從茫茫然中清醒過來。覺得再也無顏面對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我的朋友們,于是,我選擇了逃避。我想逃避責任,逃避朋友,最好把一切都逃避掉。為了不讓大家找到,把手機停了,租了一間半地下室,不想見任何人。
2004年,度過了潮濕悶熱的夏天,秋風從沒關緊的小窗口吹進來,屋內有些涼意。我在芍藥居的地下室里醒來,忘記了剛剛做的夢。
我已經(jīng)在這里“閉關反省”很久了,在這段時間里,我想通了很多問題。逐步地悟出了失敗的原因。它讓我徹底的認清了自己,那些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自負和驕傲,是我失敗的主要根源。一個不謙虛內斂,沒有沉淀積累和逃避責任的人,他的成功是偶然的,失敗則是必然的。
很多人都會遇到和我類似的挫折,越早經(jīng)歷越好,這次的教訓,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好事,我不是還年輕嗎?早經(jīng)歷早受益,總要比50歲以后在經(jīng)歷好多了。我想,現(xiàn)在無非是六年前剛來北京時情景的輪回,把這些都當做一次人生的歷練,經(jīng)歷過后,在將來無論遇到成功或是失敗,都應該盡力去做到寵辱不驚。明白了這些,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煩悶,都像浮云一樣的散去了。
該出來換換空氣,討個吉利,先去理個發(fā)吧,要從頭開始嘛。帶著珍貴的失敗經(jīng)驗,我要而今邁步從頭越。
回到原點重新出發(fā),又找了一輛舊自行車,就像當年那樣去撿拾路邊的素材,現(xiàn)在只收集和創(chuàng)作有關的,不是什么都撿了。每一個撿回來或是買回來的道具,都有自己的故事,當我面對它們的時候,心里很有感觸,當年撿垃圾做作品的情景就又歷歷在目了,只是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手法不同了。比如我想做一個系列作品,可能用文字和攝影的方式來表現(xiàn)作品,想通過各種道具和素材,把作品的思想與內涵表達出來,傳達我現(xiàn)在的感受,不再是從前的隨意發(fā)揮和激情創(chuàng)作了。
雖然失敗了,幸運的是人際關系還在,朋友們并沒有拋棄我,遇到我能干的設計依然找我,還是老樣子,根據(jù)情況有的免費,有的為了填飽肚子適當收費。父母那邊還算比較穩(wěn)定,這樣使我的后顧之憂減少了很多。溫飽不再是主要的生活忙碌,我回歸了昔日的創(chuàng)作,每天的空余時間寫寫詩歌拍拍照片,然后把它們組合在一起,打印出來訂成冊,就是我的一本詩集。
每當有新的詩集出來,我就在地下室搞聚會,很多設計師、攝影師和音樂人都會來參加聚會。他們知道我沒啥錢,所以來參加聚會的人每人自帶一個菜,我則提供啤酒。這很像當初來北京的時候和徐軍在院子聚會的情景,雖說是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但氣氛卻是一樣的。我們的聚會每次都有音樂人來,聚會的高潮就是唱歌。吉他一旦放在音樂人的手里,地下室的氣場就會改變,有時點著蠟燭欣賞音樂,也有一起合唱一首老歌。我一直是個觀眾,除了拍巴掌就是遇到會唱的老歌跟大家一起合唱。我很羨慕彈吉他唱歌的人。想著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成為那樣的人?
每次都有不同的人來,這樣認識的人多了起來,看著新老朋友們談著、笑著、唱著,來回傳看著我的詩集,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年代。數(shù)數(shù)我的詩集,就知道有多少次這樣的朋友聚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