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對深化投資開始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

物英建筑工程公司是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公司，老板姓庭，叫庭有才。姓不多見，但名字搞笑，據(jù)說跟市里某位領(lǐng)導(dǎo)交情頗深。庭有才名如其人，個頭高瘦，長得斯斯文文，戴著金邊眼鏡，到客戶部時打過幾次照面，每次都是張楠接待的，具體談什么誰也不好過問。

那天下午，張楠上北京出差，臨下班時巴總突然來電話找張校，說庭有才在世紀大酒店設(shè)宴，他沒時間，讓張校隨便帶兩個人去應(yīng)付一下。

張校提著電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巴總，這合適嗎？您說我以什么身份參加？”

巴總微微沉吟：“就以客戶部副總身份去?！?/p>

“是，是，巴總?！睆埿Ｎㄎ☉?yīng)諾，“具體什么時間？”

“下班后過去。”

張校掛完電話，叫上我，開著他的富康，直奔世紀大酒店。十來分鐘的車程，一路上瞧得出他有幾分得意，當時我心里暗罵：你也是兩道眉毛一張嘴，會笑的動物啊。

世紀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豪華的裝飾正如書上描寫的那樣富麗堂皇。張校對酒店很熟悉，進入大廳后乘電梯直接到了三樓中餐廳，服務(wù)員問幾號包間，一句“貴賓6”，頭也不回徑直走，服務(wù)員趕緊在前邊引路。

應(yīng)邀飯局的原本是巴總，參加時變成張校，設(shè)宴請客的原本是庭有才，招待時變成庭有亮。明眼人都曉得巴總沒來，庭有才臨陣易帥，派弟弟庭有亮過來應(yīng)付。至于那個姓秦的小伙子，跟我一樣，只是個陪襯。

見面握手、互報姓名、招呼入座，社交場合官方動作禮畢，庭有亮賠笑說：“我大哥剛接了個電話，公司有點急事，回去處理，處理好馬上過來。實在不好意思?！?/p>

“庭總客氣了?！睆埿Ｄ闷鹈?，輕輕地擦著手，說:“當領(lǐng)導(dǎo)的都很辛苦忙碌，我們家巴總也是遇到急事來不了，臨時差我來的。不然我一個客戶部的副總，哪趕得上這美差啊。”

庭有亮哈哈一笑，起身敬了根中華煙：“哎呀，張總真是太謙虛了，一看張總就知道是深化的頂梁柱，不然巴總怎么會差您來不是？”

雙方一來二去客氣一番，庭有亮招呼上菜。那晚上吃的美味佳肴，如今我已想不起來也叫不出號，一來剛出校門的我沒到過這地方，就算到過，星級酒店的菜名也不是想叫就叫得出來的。只記得桌上有盤龍蝦，我喝了五瓶啤酒，他們開了兩瓶茅臺，那姓秦的小伙子是勸酒的，為勸酒起碼自灌一瓶。

飯局上張校和庭有亮交談甚歡。大致是庭有才通過關(guān)系，在西二環(huán)拿了塊地皮，說是要開發(fā)房地產(chǎn)。物英和深化在這個項目上已經(jīng)洽談完畢，合同也簽了。兩人說起話來很客套但也很專業(yè)，談建筑，談開發(fā)，談管理。張校對物英公司的合同好像也很熟悉，幾句話說得庭有亮更是頻頻勸酒。

張校沒有說得很明白，只說巴總很重視和物英公司的第一次合作，相關(guān)的材料已經(jīng)送到客戶部，等客戶部把材料弄完整，就可以直接報批。

幾杯熱酒下肚，庭有亮就開始與張校稱兄道弟了，席間有談合作上的事，也少不了講點葷段子，負責(zé)上菜斟酒的包間公主成為重點調(diào)戲?qū)ο蟆?/p>

酒足飯飽后，庭有亮盛情未盡，非要換個地方再接著喝，拉著張校帶我們上四樓KTV。

坐在包間里，燈紅酒綠。庭有亮一聲“小姐進來”，高個的、小巧的、豐滿的、苗條的，花的、綠的、紅的、紫的，十多個風(fēng)情萬種的小姐就站在了我們跟前。那一次，真叫我看得眼花繚亂，春心大動。

庭有亮和張校唱了一晚上歌，都是諸如《我的中國心》《少年壯志不言愁》的老歌。他們這代人也只會唱這些。多好的老歌啊，兩人五音不全經(jīng)常唱跑調(diào)，用“鬼哭狼嚎”來形容也不為過。但每每唱完，小姐們總會比粉絲追大歌星還賣勁，鼓掌、敬酒，還嬌滴滴地說，老板唱得真好。

那晚上我被小姐灌得險些現(xiàn)場直播，但明白了好多道理。原來酒可以這樣喝，歌可以這樣唱，錢也可以這樣賺。

散場后，庭有亮送我們上車。上車前，往我和張校的口袋里都塞了東西，說是一點小意思，以后有時間多多聯(lián)系。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一點來鐘，灌下去的酒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吐了酒，腦子感覺清醒許多，摸摸口袋里庭有亮塞的東西，掏出一看，正和父親那晚往巴總兜里塞的東西一樣，只是我的單薄了點：五百塊。

拿著裝錢的信封，我傻眼了。我和張校不過是深化投資公司客戶部的普通職工，既非政府部門也非權(quán)力機關(guān)，庭有亮吃喝玩樂熱情招待不說，還給紅包？無功不受祿，五百塊在當時來說已經(jīng)算不少了，將近我十天的工資。

他給紅包做什么？這紅包算不算別人所說的“灰色收入”？一大堆問題立刻冒了出來。我還想到，那晚朱亙詠踢我的那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