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就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費仁的生意開始有了起色。
基本上我和費仁見面的機會很少,平時沒事也不電話聯(lián)系。很長一段時間,我聽到的都是他窮困潦倒的事情。
費仁的高利貸還清了沒有,他從來沒說,我也從來不問。我們平時一句廢話沒有,都是有事說事,不問緣由的。
費仁生意上的起色,主要體現(xiàn)在添了一樣大件:汽車。他買了輛現(xiàn)代伊蘭特,連掛牌上稅,總共十幾萬。雖說是手動擋的,但在當時對我們幾個人來說,能買輛車是相當值得羨慕的事情。
我當時很納悶,開個精品店就能買上汽車?朱亙詠解開了我心中的謎團。費仁不止開精品店,還賣建筑材料。此外,另一個鎮(zhèn)上有一個挺有名氣的黑道大哥在提攜他,拿幾萬塊去賭場放數(shù),一晚上很容易就有幾千塊到手。
費仁那么老實,會跟道上的人混在一塊?這不是叫林黛玉去耍大刀,開玩笑!
朱亙詠是個弱智的鬼精,除了貪便宜再就是愛吹牛藏不住話,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挺講義氣。
我對朱亙詠的話半信半疑,向韜博打聽,他常在鎮(zhèn)上,對道上的事情也比較熟。韜博說經(jīng)??匆娰M仁跟那幫人混在一起,關(guān)系很近。我這才相信朱亙詠沒有說錯。
朱亙詠跟我提費仁的生意做得好時,我發(fā)現(xiàn)這小子也有些變化。以前一年到頭不是警服就是運動服,如今則是一身國內(nèi)名牌服裝,大頭皮鞋擦得錚亮,滿臉春風得意,請客吃飯也闊氣了。我笑他是不是搞灰色收入發(fā)達了,還真有幾分款爺氣質(zhì)。
朱亙詠是藏不住話的人,答應人家死都不說的事情,總會偷偷地跟我說,說完也讓我死都別說。他偷偷告訴我,拿了十萬搭在費仁那賭場上賺錢,月利率算4%。
這真把我嚇一跳。十萬塊,月利率4%,朱亙詠一個月就有四千塊的收入,一年將近五萬,兩年時間本錢就可以撈回來了。當時我認為也就只有賭場這種特殊行業(yè),才能把暴利維持得那么穩(wěn)定。
知道費仁和朱亙詠的秘密后,我足足沉悶了好多天。我沉悶不是因為嫉妒他們賺錢,嫉妒他們富有,好兄弟能賺到錢是好事,特別是費仁,窮困潦倒那么多年,能賺到錢是老天開了眼。我沉悶是因為自己的無能。
那么多年了,我、費仁和朱亙詠三人,我的條件是最好的。論能力、學歷、家境和職業(yè),他們都遠不及我。但如今他們個個事業(yè)有成,收獲頗豐,我卻是一身債務,茍延殘喘。
當初我笑朱亙詠,“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四年多過去,死的、扔的竟然是我自己!除了哀怨和感嘆外,我心里也挺不服氣的。
聽了朱亙詠發(fā)財?shù)拿孛苤螅乙矂恿诵?。廣告公司幾十萬的債務,一個月將近一萬塊的利息負擔,如果能往這條路發(fā)展發(fā)展,未嘗不是條捷徑。
我半開玩笑地對朱亙詠說,你小子遇上好事就不惦記我,要不我拿幾十萬,你就說是你的,搭給費仁,我也賺點外快花銷。朱亙詠說,想賺這個也不定要搭費仁那條線,那十萬塊是早前搭的,賺得挺順利所以沒拿回來。原來朱亙詠自己也在放數(shù),放高利貸。想想也是,他是假警察,黑白兩道都吃得通,誰敢賴他的賬。他說我也就信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他開玩笑,找人拿了二十萬低息資金,交給朱亙詠。他這人對兄弟很義氣也很痛快,月利率3.5%,按月結(jié)息。
毫無疑問,朱亙詠的幫助,對我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露。一個人在最困頓的時候,不管得到何種幫助,都會像是抓住了救命草,哪怕是一根快枯萎的稻草。
為最大限度地消除廣告公司的利息負擔,我不斷地對朱亙詠增資,他每次都是來者不拒。他這人義氣,兄弟那么多年了,就算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增資到近七十萬的時候,我覺得差不多了。一來低息資金畢竟有限,再往下拿利率就越來越高,我當時把月利率成本控制在2%以內(nèi),高了就不要。二來六十幾萬資金月利率3.5%,平均下來我可以拿到1.5%以上的利差,足夠支付廣告公司的負債利息,還能剩點小錢吃喝玩樂。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困境中的峰回路轉(zhuǎn),給廣告公司帶來生機,讓我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