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jìn)去,對局長說:“我回來了。”盧局長盯著桌面上一張地圖,頭也不抬地問:“你去憲兵司令部干什么?”我說:“拿這個月的密碼,這是必須我去的?!彼麜獾攸c點頭,說:“哦,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去開會了。”我說:“也開了一個小會。”我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他,又說:“喏,你看看吧,又要對我們念緊箍咒了?!?/p>
盧局長粗粗看了看文件,氣惱地丟在一邊,瞪著一對金魚似的泡泡眼發(fā)牢騷:“這幫老爺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的腰粗得不像腰,我猜他不管站著彎著都不會腰疼。
我附和道:“整天疑神疑鬼,說到底他們就是不信任我們。你說,上個月才興師動眾整頓過我們,這個月又整,整天整,整誰呢?”他癟癟嘴:“話說回來,你那個地方啊,確實要警鐘長鳴,不能出亂子的?!?/p>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么整來整去才要整出亂子呢,起碼的信任和尊重都沒有,人會怎么想嘛?!蔽艺f。
盧局長正了正眼色,起了身,挺著大肚子朝我走過來。他年過半百,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已經(jīng)告別健康,向臃腫和衰老靠攏。他在我面前止步,盯著我說:“怎么想嘛,莫非還想造反?不要亂說話,身正不怕影斜,就讓他們整吧,怕什么。”
“我不怕,我是怕下面人被整煩了,都朝我發(fā)氣?!?/p>
“你堂堂一個上校處長還擺不平幾只黃嘴鳥?”
“我底下可是有一盞不省油的燈?!?/p>
他愣一下,問我:“你是說秦時光?”
我指指隔壁:“聽說他又在上面,整天不上班,上班就往領(lǐng)導(dǎo)那兒鉆?!?/p>
他安慰我說:“只要他鉆不進(jìn)這個門,你怕他什么,這保安局還是我的天下嘛。行了,我等一會兒還要去理個發(fā),晚上有個飯局。”
“誰請客?”
“野夫機關(guān)長。但其實也不是請我,而是請一個遠(yuǎn)道而來的人?!?/p>
“誰?。窟€把野夫機關(guān)長都驚動了?!蔽覇柕米匀惠p松,一副拉家常的口氣。
他笑,故弄玄虛地說:“嘿,你不認(rèn)識,我也不認(rèn)識,但今天晚上就可以認(rèn)識了。這會兒,李處長該去接人了吧。”
我想起李士武興師動眾地出去,試探著說:“剛才我回來時看見李處長把全處的人都拉出去了,原來就是去接他啊??磥磉@人來頭一定不小呢?!彼f:“來頭也沒什么的,但對我們和皇軍確實很重要。不瞞你說,有了他,我們現(xiàn)在在廣西、鄂西的仗可能就不會那么難打,也許可以節(jié)節(jié)勝利了?!蔽倚睦锵耄菏莻€什么人,嘴上也這么說了:“是什么人啊?”
他語焉不詳?shù)卣f:“他的專業(yè)跟你很對口,說不定我會把他交給你的哦?!蔽艺f:“好啊,我那兒還正缺人手呢?!彼α?,說:“不過,現(xiàn)在八字還沒一撇呢?!闭f罷朝我揮揮手,我知趣地離開了。
此時我并不知道,這個人將走進(jìn)我的生活。
回到辦公室,我又把小李叫來,將新領(lǐng)來的密碼交給他,讓他去保管。完了我想起小青說的,遠(yuǎn)山靜子給我來過電話,便準(zhǔn)備給她回個電話。我剛拿起話筒,桌上的黑色話機響了。又是盧局長找我,聲音很焦急煩躁:“你快上來一下,她又來鬧了,這個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