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先從母親說起

紅星照耀的家庭 作者:《紅星照耀的家庭:共和國開創(chuàng)者家事追憶》編委會


父親劉建勛是出生在冀東平原的農(nóng)家子弟,而母親陳舜英則是生長在八閩重鎮(zhèn)福州的大家閨秀。母親的家庭是福州的名門望族“螺江陳”的后裔,祖上數(shù)代分別為乾隆、道光、咸豐年間的舉人或貢生,是一個典型的書香門第。我的外曾祖母林氏是民國初年社會名流林長民的妹妹,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中的林覺民和林尹民都是她的本家堂弟。我的外祖母方氏是另一位黃花崗七十二烈士方聲洞的侄女。

母親幼年喪母,童年隨父進京,后來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平大學工學院。畢業(yè)后,她先后放棄了留校任教和到美國深造的機會,毅然投身革命,在山西、河北等地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尋找黨組織。1937年8月,母親在山西太原經(jīng)李葆華批準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母親在太行根據(jù)地時,曾任中共太行區(qū)黨委婦委書記兼婦救總會主席。解放后,她歷任中共湖北省委婦委書記兼省婦聯(lián)主任、中南局婦委書記兼中南局婦聯(lián)主任、全國婦女干部學校校長兼黨組書記、中共廣西省委(后改為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黨委)婦委書記。自五十年代起,她就是全國婦聯(lián)的執(zhí)行委員。當六十年代初父親調(diào)到河南工作后,由于母親的身體不好,為了不影響全省婦女工作的開展,特別是考慮到當時河南黨內(nèi)的復雜狀況,父親就與母親商量,讓她干脆辭去省監(jiān)委副書記的職務。母親同意了父親的意見,徹底離職休養(yǎng)了。

大約是在1939年前后,在一次太行區(qū)黨委召開的縣委書記聯(lián)席會上,父親與母親初次見面。1940年,父親和母親在太行根據(jù)地結婚。此后幾十年,父親與母親二人相親相愛、互敬互重,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直至生命的盡頭。

在日常生活上,父親與母親始終關愛體貼。我清楚地記得,三年困難時期,家里飯桌上難得見到肉菜。偶爾有一小碗紅燒肉,他們除了給爺爺、奶奶夾外,兩個人常常是你夾給我、我夾給你的。父親是北方人,喜歡吃面食,吃米飯喜歡吃軟的;而母親是南方人,喜歡吃硬一點的米飯。兩個人時常互相遷就,都說想吃對方口味的飯菜。家里來了客人,如果不是老戰(zhàn)友、老熟人,父親只會叫一聲“陳舜英”,母親就從后面屋里出來與客人寒暄兩句。如果來的是老朋友,或者沒有外人的時候,父親就變得像年輕人似的,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小)冬媽、(小)冬媽”地喊個不停。此時的母親,經(jīng)常是面帶著尷尬而羞澀的微笑,從我們身邊走過,迎上前去。

在我小時侯的回憶里,對母親的印象要比對父親的印象多許多。我打小身體就很弱,老是生病,學說話挺早,過了一歲還不會走路,再大點總算能走會跑了,卻經(jīng)常被小伙伴欺負。葉帥的小兒子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輕輕一推,我就是一個大跟頭。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讓我單獨睡一張小木床,親手教我洗自己的小手帕、小襪子。我做針線活兒的基本功,最初就是母親手把手教會的。剛開始,她補襪子、釘扣子,就故意叫我?guī)退┽樢€,慢慢地就引起了我的好奇和興趣。大約是我到了五六歲時,母親經(jīng)常因病臥床,但她還會堅持著給我和鄧子恢伯伯、霍泛叔叔的孩子們講《西游記》,唱紅軍時代和抗戰(zhàn)時期的歌曲。我們這些小伙伴圍坐在床邊,聽得津津有味,學得咿咿呀呀。剛上小學時, 我上課不專心、愛說話,母親參加家長會后,就認真地找我談了一次,告訴我要努力學習、遵守紀律、聽老師的話。從那以后我就開始轉變了。等我都上了小學三年級,夜里還時不時尿床,尤其是到了夏天。母親急得不行,晚飯后,她帶著我上街,沿路問、沿路找,走了很遠很遠,終于從路邊小販手里買到了偏方小藥,其實就是一種生活在水里的黑甲蟲,好像叫什么水虱的。小販用五香鹽水煮熟了,就用報紙包著賣。挺好吃的,而且非常靈驗,沒吃幾次我就再也不尿床了。一直到我好大了,母親都堅持戴著花鏡給我剪指甲、掏耳朵。她老說我小,弄不好會出事。我知道母親疼我。其結果就是等到我自己有了女兒,也全部繼承了下來母親的做法,像她老人家當年一樣,我一不讓“妒忌”的妻子插手、二不顧漸長的女兒反對,執(zhí)拗地堅持著為女兒剪指甲、掏耳朵。而每當那一刻,對母親懷念感恩的無盡熱流,就會在我的心中升騰奔涌、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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