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腳下的步子也多了幾分沉重。
這么一路走一路想著心事,不覺就到了人民醫(yī)院的大門外。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心緒低沉的方浩聽出是喊自己的名字,于是掉轉(zhuǎn)頭去。只見街邊的巷口飄出一個女人的身影,裊裊娜娜,幾分妖嬈。
方浩一下子便認(rèn)了出來,原來是曾紅。
盡管曾紅已過了打綠傘、著粉紅超短裙的年齡,但她那飄逸的身姿依然讓方浩感到那么熟悉和親切。方浩心頭莫名其妙地顫了一下,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和曾紅曾有過的那段小小的舊事。那是方浩和夏雨的愛情因另一個男人的介入而出現(xiàn)危機的那段日子,剛師范畢業(yè)的曾紅分進印機廠的子弟校,并在那個大雨將息未息的傍晚,走進方浩那傷感而又充滿期待的目光。失意中的方浩立即振作了許多,兩人的關(guān)系很快密切起來。但夏雨的影子一直籠罩著方浩,所以當(dāng)曾紅主動向方浩提出確定戀愛關(guān)系的時候,方浩一直猶豫不決。曾紅知道方浩難忘舊情,憤然與他斷交,而夏雨也因那個男人的變心覺醒回頭,跟方浩重修舊好。只是曾紅以后好久都孤身一人,直到成了老姑娘,才勉強嫁給廠里一位工人,兩年后又離了婚,至今沒有再嫁。
這天深夜兩人邂逅街頭,自然雙方都有一絲意外和驚喜。方浩暫時忘掉剛才借錢未果的不快,問曾紅怎么這個時候還在這里。曾紅說她到表妹家打麻將打到這個時候,想起明天有課,不得不找人接替,自己才抽身出來。又說方浩,這么晚還在街頭逗留,不怕回去當(dāng)床頭柜(跪)?
方浩本不想說出實情,但不知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會做床頭柜,還是為了得到曾紅的同情,他猶豫片刻,最后還是說了今晚的遭遇。
曾紅就拿方浩開心,說:“你堂堂的財政大臣,天天不離一個財字,要用幾個錢,還得這么深更半夜的在外面求人?”方浩說:“我就知道你會開心?!痹t說:“遇事開心才是福,你要我憂國憂民,我還沾不上邊呢。就是憂自己,也犯不著,只要廠子沒停產(chǎn),學(xué)校有點基本工資打發(fā),我就會心安理得上幾節(jié)課,課余再搓幾把,算是第二職業(yè),墻內(nèi)損失墻外補。”方浩說:“你永遠是個樂天派,怪不得你總是這么年輕?!痹t說:“真的嗎?你不是逗我開心的吧?”
方浩借著燈光,望著曾紅那依然燦爛、姣美的面容,心想,她說得也許沒錯,杞人憂天又有何用?大約就靠的這種樂天知命的哲學(xué),曾紅才擺脫了愛情與婚姻的不幸,活得這么灑脫。方浩說:“我沒逗你開心的義務(wù),說的是真話。”曾紅樂了,說:“感謝你的恭維!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恭維女人是男人的美德,我愿意為你的美德獎賞你?!狈胶普f:“獎賞我?”曾紅說:“沒錯,你現(xiàn)在就跟我走?!狈胶普f:“跟你走?走到哪里去?”曾紅說:“是的,跟我走,到我家里去?!?/p>
方浩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說:“這么晚了,還上你家去做什么?”曾紅笑道:“你不是急需錢用嗎?我有一個1萬元的存折,你先拿去應(yīng)了急再說?!?/p>
聞言,方浩自然對曾紅感激不盡,但他覺得自己從前就欠了曾紅,如今再朝她要錢,這手怎么伸得出去?于是立在那里,遲疑著,拿不出邁動步子的勇氣。見方浩這個熊樣,曾紅暗覺好笑。她深知方浩是個死要面子的家伙,說:“是不是向一個女人要錢,有失你男子漢大丈夫的風(fēng)度?”
說著,曾紅趨前一步,把手臂往方浩的臂彎里一伸,挽住方浩,朝印機廠方向走去。
這天晚上,等方浩從曾紅家里回來,走進自己的家門,已經(jīng)凌晨1點了。他換了鞋,走進臥室,準(zhǔn)備去拿換洗的衣服,再上衛(wèi)生間洗個澡。就見大床上的被子還疊得好好的,竟沒有夏雨的影子。于是跑到兒子住的房間,兒子也沒在床上。
方浩心里不免忐忑一下,覺得情況有些不妙。他重新穿好那雙沾滿灰塵的鞋子,又匆匆出了門,來到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