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炮了?！背笸奕鐗舫跣?，大聲嚷嚷了起來。

隨著炮聲，一發(fā)炮彈落在麥田里，大風(fēng)卷起塵土與麥秸，揚起十幾丈高的煙塵。在彈著后方約六百米處的麥田里一陣騷動。

“這只是漫無目標的試探，連效力射都不是?！迸诼暡]有驚動狄靖塵，他冷靜地吩咐道，“王春發(fā)，打出紅旗，讓弟兄們穩(wěn)住。”

看來火燒吳莊的確刺痛了吳龍彪。在前兵與蹚將接觸之后，急躁的吳龍彪省略了《陣中要務(wù)令》中前兵偵察的固定程序，竟然直接向可疑之處開炮，想用幾顆炮彈趕走蹚將，或者至少能驚動蹚將以測出具體位置，節(jié)省他部署的時間。這可真是大手筆。一枚七五山炮彈造價二三十塊大洋，光是打這幾炮，就要用掉上百塊大洋。狄靖塵心里一陣得意，這炮彈要是用得太兇，省里說不定還會要求吳龍彪作價賠償。到頭來這都算榨他吳龍彪自己的血。

狄靖塵向炮聲發(fā)源之處眺望，一門山炮放列在通往吳莊的小路左側(cè)。山炮旁隱約可見幾個官長模樣的人影。狄靖塵怒目圓瞪地說道：“吳龍彪?！?

王春發(fā)舉起紅旗，向麥田方向連舞三次，田里的騷動馬上靜止下來。

在田里騷動之處，有一百多個蹚將緊貼地面，潛伏在飽滿待收的小麥田里。蹚將們僅有的七十余桿雜色步槍全部都分配在這支主力部隊里。狄靖塵已經(jīng)為他們編好隊，依照巡緝營的編制，14人一棚編成5個棚，分成兩排，由李得祿與謝有財分任排長。在分派任務(wù)的時候，狄靖塵已經(jīng)有言在先，他二駕桿指揮作戰(zhàn)，全靠幾面旗子，見旗如見人。見了紅旗，火燒水淹都要趴在原地。誰要是不遵守旗令，破吳龍彪之后一毛錢也不分給他。對蹚將而言，分不到錢比砍頭還要難受，這就是最嚴厲的軍令。

“前進！”嘹亮的口令在曠野間回響著。在悠揚的號聲中，巡緝營嚴整雄壯的散兵線開始緩步前進，機關(guān)槍組的士兵也扛起機槍支架，挺著胸膛跟在隊伍里一起向前進。巡緝營的山炮又是一響，這次的彈著距離蹚將們潛伏的麥田，不過300米了。

沒有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的蹚將們慌了，麥田里傳出稀稀落落的槍響，驚起田間一大群麻雀。因為缺乏彈藥，蹚將們平時不可能進行制式教練，槍法普遍不佳，也不會使用表尺。所以田里雖然響了十幾槍，但卻只有一個巡緝營的士兵應(yīng)聲倒地。

“表尺三百米突──跪射預(yù)備?！臂弻⒌暮鷣y放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巡緝營的散兵線猛然停住腳步，一排槍口直指蹚將的藏身之處。士兵們熟練地放低身形，利用麥田隱蔽自己。

“放！”在巡緝營的五洋鋼前，蹚將幾乎沒有逃生的機會。蹚將的雜色槍支中最多的還是高齡五十歲以上，打一響填一發(fā)子彈的“一響缺”，土造的槍彈里用得還是按照18世紀配方調(diào)成的黑火藥。在一陣驚慌失措的亂放之后，麥田里白煙裊裊，巡緝營的排槍不可能錯過目標。

六十幾支步槍同時射擊，打出一排彈道一致的子彈。寬達350米的彈幕整齊掃過麥地，雷聲般的槍響久久不絕，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丑娃都有點失態(tài)，驚得伸出雙手將耳朵捂住。

“快速放！”果不出狄靖塵所料。幾排槍之后，麥田里的蹚將亂了套，十幾個膽小的家伙站起身就往后跑，仍然躺臥在原地的蹚將們也不顧狄靖塵的號令，紛紛向巡緝營的散兵線胡亂開槍。狄靖塵由上而下看得非常清楚，蹚將潛伏的一塊麥田里冒出幾十柱白煙，繼續(xù)精確標示出蹚將的藏身之處，吳龍彪與他的幾個排長不可能錯過如此清晰的目標。

“半面向右──間距四步──前進！”

“半面左──弟兄們走密一點跟老子上！”

此起彼落的口令調(diào)動了巡緝營的隊形，幾位排長的指揮一如操場教練的操典動作般精到。位在左翼的三個棚以整齊的隊形半面向右斜行，位在右翼的一個棚開始向左斜行，面對蹚將藏身處的兩個棚則依然保持原隊形。因為蹚將的位置已經(jīng)被標定，散兵線不再保持散兵之間彼此相距八步的寬闊陣形，而縮小彼此距離為四步，以加強步槍的火力密度。一條散兵線迅速轉(zhuǎn)成Ｕ字形，將蹚將的陣地形成包圍態(tài)勢，穩(wěn)步前進。

這就是散兵線的奧妙。一線展開的長陣可以將火力平均分攤到整條戰(zhàn)線上，構(gòu)成當面之敵無法閃避的排槍。而在排槍測出敵方主力位置的時候，散兵線又能發(fā)揮彈性，因勢變化，適時向敵方主力位置作兩翼席卷。在機關(guān)槍適用于戰(zhàn)場之前，散兵線可以說是最完美的步兵戰(zhàn)斗隊形。不過，散兵線的老戰(zhàn)術(shù)也只有在機關(guān)槍出現(xiàn)以前的戰(zhàn)場才能得手。

王春發(fā)堅定地揮舞著紅旗，要求蹚將固守原地挨打。狄靖塵數(shù)著向后跑的人數(shù)，一百多個人已經(jīng)跑了20個。不出狄靖塵所料，這些擅自向后逃跑的蹚將都成了散兵線的絕好射靶，沒有人能跑出30步開外。目睹同伴的慘烈下場，麥田里的蹚將們別無選擇，只能依照狄靖塵的旗令牢牢貼緊地面，祈禱著狄靖塵創(chuàng)造奇跡。

狄靖塵不能創(chuàng)造奇跡，但是狄靖塵已經(jīng)料定吳龍彪會為他創(chuàng)造奇跡。

位在散兵線中央的兩個棚一陣騷動。6個士兵扛著一挺三十節(jié)重機關(guān)槍與兩個彈藥箱，跑到散兵線正中的位置開始架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