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忍無可忍地道:“太過分了!難道是漢朝要求著他們議和?論美酒,本就該子婿敬獻(xiàn)給長輩。談和親,當(dāng)年烏維單于許以太子入漢為質(zhì),以求和親,至今未能履約。他們的誠意又在哪里?張副使,你直接對他說!”
張勝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斟酌要不要照直翻譯,忽然有人冷笑一聲,用胡語說了一句話。那話一說出來,正在喧鬧的眾胡人立時都安靜了下來,都向聲音所來之處望去。
蘇武也循聲望去,聲音正來自剛才圍坐說笑的那群胡人中間,此時眾胡人已分了開來,只見一個胡人居中而坐,身形瘦高,頭戴一頂鷹形金冠,臉陷在陰影里看不清,只一雙手放在光亮處,正把玩著一把切割牛羊肉的寶石匕首,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精致的玉韘,那雙手骨節(jié)有力,指形修長,一望便知是那種既能執(zhí)筆又能握刀的手。
蘇武低聲問張勝:“他說什么?”
“我說,”不等張勝翻譯,那人便忽然改用流利的漢語道,“論道理,把女人獻(xiàn)出去的國家,就該知趣點(diǎn)。不要在這種事上小氣,否則會誤大事的?!闭f這話時,那人手里依然把玩著那把寶石匕首,隨著匕首的轉(zhuǎn)動,匕首上的寶石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不定。
“什么?”蘇武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張勝在旁邊輕輕一拉他的衣袖,小聲道:“大人,鎮(zhèn)靜。”
蘇武怒視著那張陰影中的面孔,努力克制了一會兒,緊握的雙手才慢慢松開,道:“敢問足下所言,能否代表貴國單于?”
那戴鷹冠的胡人冷笑一聲,轉(zhuǎn)向且鞮侯單于,用胡語問了一句什么。
單于點(diǎn)點(diǎn)頭,答了一句話。
蘇武向張勝望去,卻見張勝全身一震,隔了一會兒,才道:“單于說:‘丁零王所說的一切話,都可以代表我?!?/p>
什么?
丁零王?!
衛(wèi)律?!
那個夜焚柏梁盜鏡出逃的叛賊?
那鷹冠胡人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他的臉隨之進(jìn)入了光亮處。
蘇武終于第一次看清了這個引出這場天大風(fēng)波的罪魁禍?zhǔn)住?/p>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鬢角已微微灰白的男人,寬額直鼻,微高的眉骨下是一雙鷙鷹般犀利的眼睛,顴骨很高,下巴結(jié)實(shí),唇上蓄著濃密的髭須,左頰有一道不知何時留下的長長的疤痕,倒也不算破相,反而還使這張臉多了幾分強(qiáng)悍和堅(jiān)忍的味道。
蘇武用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張勝,張勝微一點(diǎn)頭,低聲道:“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