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部隊沿堤道穿過頸澤的黑色沼地，涌進彼方的河間地區(qū)，凱特琳的憂慮與日俱增。雖然她將恐懼埋藏在沉著冷靜的面具之下，但它依舊存在，并隨著他們跨越的每一里格不斷增長。白天她焦慮不安，晚上則輾轉(zhuǎn)反側(cè)，每一只飛過頭頂?shù)臑貘f，都令她不禁咬緊牙關(guān)。

她為父親恐懼，對他的緘默大惑不解。她為弟弟艾德慕恐懼，并暗自祈求，倘若他必須與弒君者在戰(zhàn)場上相見，請?zhí)焐现T神務(wù)必看護他。她更為奈德和兩個女兒，為那兩個她丟在臨冬城不管的乖兒子恐懼。然而，她對他們每一個人都無能為力，于是她逼迫自己將這些念頭統(tǒng)統(tǒng)拋到腦后。你必須將力量留給羅柏，她這么對自己說，他是你唯一幫得上忙的人。凱特琳·徒利，現(xiàn)在的你，必須像北境一樣堅毅剛強，必須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史塔克家人，像你的兒子一樣。

羅柏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臨冬城的白色旗幟在他頭頂迎風(fēng)飄揚。每天，他都會請一位封臣與他同行，借此機會討論戰(zhàn)略；他輪流邀請每一位諸侯，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個人好惡，像他的父親一樣用心聆聽對方意見，仔細衡量每種說法。他從奈德那里學(xué)了好多，她看著他，心里想著，可他學(xué)夠了嗎？

黑魚精挑細選出一百個人和一百匹好馬，當(dāng)先到前方掩蔽大軍行蹤，并執(zhí)行偵察任務(wù)。而布林登爵士的部下回報的消息，絲毫未能紓解她的憂慮。泰溫大人的部隊雖與他們?nèi)杂邢喈?dāng)距離……但河渡口領(lǐng)主瓦德·佛雷卻已在他綠叉河畔的城堡聚集了近四千的兵力。

“又遲到了?！眲P特琳得知消息時，不禁喃喃自語。這人真該遭天譴，眼下簡直是當(dāng)年三叉戟河之戰(zhàn)的翻版。她的弟弟艾德慕既已召集封臣，照說佛雷侯爵早該率兵前往奔流城加入徒利大軍了，結(jié)果他卻按兵不動。

“四千人，”羅柏復(fù)誦了一遍，話中有些惱火，更有困惑?！胺鹄状笕私^不可能單獨對付蘭尼斯特軍，所以他一定是打算加入我們?！?/p>

“是嗎？”凱特琳反問。她騎到隊伍前方，與羅柏和他今天的同伴羅貝特·葛洛佛同行。先鋒軍散開跟在他們身后，猶如一座由槍戟、旗幟和長矛組成的森林，緩緩移動著?！拔铱刹桓艺f。決不要對瓦德·佛雷抱任何期望，到時候你才不會覺得意外?！?/p>

“可他是外公的封臣?！?/p>

“羅柏，不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立下的誓言當(dāng)回事的，更何況瓦德大人與凱巖城的友好程度，向來令你外公不滿。他有一個兒子就是娶了泰溫·蘭尼斯特的妹妹，雖說這算不了什么，瓦德大人膝下兒孫滿堂，他們總是得結(jié)婚的。不過……”

“夫人，您認為他打算把我們出賣給蘭尼斯特？”羅貝特·葛洛佛語氣沉重地問。

凱特琳嘆道：“說真的，我懷疑佛雷大人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有何打算。他既有老人家的行事謹慎，又有年輕人的野心勃勃，更不缺精打細算?！?/p>

“母親，我們一定要得到孿河城的支持?！绷_柏的口氣有些沖，“你也知道，除此之外無處可以渡河?！?/p>

“沒錯，而且你大可放心，瓦德·佛雷也很清楚?！?/p>

當(dāng)晚，他們在沼澤的南界扎營，正好位于國王大道和河流中間。席恩·葛雷喬伊便是在此為他們帶來她叔叔的新情報?！安剂值蔷羰恳腋嬖V你們，他已經(jīng)和蘭尼斯特軍發(fā)生了遭遇戰(zhàn)。有十來個斥候大概暫時不會回去跟泰溫大人報告了，我看他們永遠也回不去了?！彼Φ溃柏撠?zé)指揮敵軍偵察部隊的是亞當(dāng)·馬爾布蘭爵士，他正掉頭往南，沿途到處放火。他約略知道我軍的位置，但黑魚發(fā)誓絕不讓他知道我們何時兵分兩路?！?/p>

“除非佛雷大人告訴他?！眲P特琳語氣尖銳，“席恩，你回去之后，請我叔叔將手下最厲害的弓箭手布置在孿河城四周，日夜監(jiān)視，一旦有烏鴉出城，立刻將其射下，我不希望有任何飛鳥將我兒的動向報告給泰溫大人?！?/p>

“夫人，布林登大人早已這么辦了?！毕鲙е荒ǖ靡獾男θ莼卮?，“再多幾只黑鳥，我們都可以拿來做餡餅了。我會把羽毛留下來給您做頂帽子的。”

她早該想到，黑魚布林登的考慮遠比自己周詳?！凹热惶m尼斯特軍縱火焚燒佛雷家族的田地，掠奪他們的農(nóng)舍，那他們有何反應(yīng)？”

“亞當(dāng)爵士和瓦德大人雙方的部隊有過遭遇戰(zhàn)，”席恩回答，“距此不到一日騎程，我們發(fā)現(xiàn)兩個蘭尼斯特斥候被佛雷家士兵綁起來喂烏鴉。當(dāng)然，瓦德大人把絕大多數(shù)兵力集結(jié)在孿河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