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00年3月,獨孤無痕走進(jìn)山中,住進(jìn)那棟別墅,正好是櫻花爛漫的季節(jié)。
獨孤無痕從祖國的心臟北京一路搭乘火車,改坐客車、小汽車及步行,終于來到山間,住進(jìn)了那棟別墅中。
一天晚上,獨孤無痕在自家的書房中隨意翻閱報紙的時候,無意間在“娛樂八卦”中看到這樣一則很不起眼的信息:
重慶市北碚嘉陵江畔縉云山上一無人居住的別墅內(nèi)鬧鬼。別墅主人少將石鳴將軍已于十年前辭世。石將軍從戰(zhàn)場上下來,放棄了一切榮華富貴,甘心情愿在嘉陵江畔縉云山上過起與世無爭的平淡生活。石將軍沒有子嗣,親人皆已不在人間,遠(yuǎn)房親戚亦無聯(lián)系。石將軍去世后,所建別墅由當(dāng)?shù)卣畷簳r代為收管,政府交由當(dāng)?shù)卮逦瓝?jù)當(dāng)?shù)氐拇迕裢嘎?,一到傍晚,別墅內(nèi)的燈就會自動亮起,待人走近,那些燈又會自動熄滅,只聽屋子里傳出女子的歌聲,又似狼嗥。也有人說,他曾在某個月夜親眼看到二樓窗背后站著一個白衣長發(fā)的絕色女子,手持一把長簫……
讀到這則文字的時候,獨孤無痕正著手創(chuàng)作他構(gòu)思八年之久的小說《兩個世界》——他和非他的世界。
獨孤無痕一直想找一處絕對安靜的地方,最好是群山之中某個桃花源一般的勝地,以便盡快完成小說。
他從來就不相信鬼神之說,若這則信息屬實,這棟別墅便是他的理想去處。
獨孤無痕上網(wǎng)查證,網(wǎng)上果真有不少關(guān)于石鳴將軍的介紹,重點介紹了石將軍是如何從一個無名士兵當(dāng)上大將軍的,包括他都參加了哪些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然而關(guān)于石將軍參軍之前的信息全無,他還找到一張石鳴將軍的照片,也是網(wǎng)上唯一的一張照片:
石將軍站在一座高山上,雙手叉腰,兩腿叉開,目光遠(yuǎn)視,注視著遠(yuǎn)方湛藍(lán)的大海,光著的左肩上有道粉紅色的月牙形的牙印。
終于,獨孤無痕從網(wǎng)上確證了別墅的存在。不同的是,關(guān)于別墅鬧鬼一事的說法:
當(dāng)?shù)卮迕穹从?,一到黃昏,別墅就會傳出凄慘的哀叫。村民一致認(rèn)為有鬼,不敢靠近那個地方,并告誡他們的孩子,千萬不要到那附近玩。
獨孤無痕怎么也不相信。
世間哪里有鬼!
獨孤無痕斷定別墅內(nèi)一定有人居住,盡管世人都知道,別墅主人早在十年前就已辭世。
獨孤無痕意欲前往,一探究竟。
當(dāng)然,他主要的目的是完成小說——《兩個世界》。
獨孤無痕帶好寫作中需要閱讀的書籍、稿紙、鋼筆、墨水、攝像機(jī)以及衣服等生活必需用品,從美麗的大都市北京乘火車,在重慶的龍頭寺火車站下車,改換大巴車來到北碚,打的坐到縉云山上,一路打聽詢問,終于來到別墅所在的山下。
四處一片嫩綠,夾雜著零星小花。滿山的櫻花訴說著陽光和百鳥的故事。布谷鳥抒情般唱了起來。泉水歡快地流淌。草叢間的蟲子悠悠地奏著。
獨孤無痕站在田埂上,仰望山上的別墅,玻璃的反光讓他有些暈眩。陽光將別墅打扮得絢麗多姿,就像點綴在古希臘美女胸前的珠飾。
獨孤無痕先到當(dāng)?shù)卮逦?,獲得住進(jìn)別墅的許可,當(dāng)天就住進(jìn)了別墅內(nèi)。
當(dāng)他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已是黃昏。四周安然,靜寂,仿佛別墅周圍樹根的吸水聲、樹葉的呼吸聲、野花的嘆息聲,以及露水凝聚的聲音都能聽見。
至于別墅后面的果園中鳥兒們的情語,悠遠(yuǎn),微醉,仿佛湖面上擊起的漣漪,傳到遠(yuǎn)處時微弱地顫動。
除此之外,只有大地的脈搏與黃昏的戀歌。
屋內(nèi)一切擺放錯落有致,每樣?xùn)|西都在它最應(yīng)該在的地方。所有東西上纖塵未染。屋內(nèi)空氣干凈清爽。
正如獨孤無痕事先猜的那樣,別墅有人居住。到目前為止,獨孤無痕還未發(fā)現(xiàn)這人藏身何處,但他肯定屋內(nèi)有人。
二樓每間屋內(nèi)都鋪著地毯,窗簾全被拉上了。
獨孤無痕順手摸到貼有墻紙的墻上的電鍵,輕輕摁下去,屋內(nèi)頓時亮了起來。
這間屋子是已故主人石將軍的書房。
獨孤無痕觸摸到電鍵的時候,似乎感覺電鍵上微微的體溫,就好像指頭觸碰到少女手腕處的脈搏。
書桌后面的整面墻上,全都是整齊地擺放在架上的書,書脊統(tǒng)一朝外。黑色書桌上放著一盞臺燈。書桌前有張黑皮高靠背椅子,獨孤無痕想象石鳴將軍生前悠閑地躺在上面看書的樣子。書桌后放著一張直背木椅,這是留給客人坐的。
獨孤無痕以此斷定,石將軍生前定有一些客人經(jīng)常上門拜訪。
獨孤無痕走到窗口,拉開窗簾,向遠(yuǎn)處眺望。左前方是一座小山,比這座別墅坐落的小山稍稍高一些。
在黃昏中,可以看到對面山腰間有座茅草屋,一個人扛著一桿近似火槍似的東西,從山上的小路上走下來。
獨孤無痕將視線逐漸下移,沿著小山的腹部往下滑動,山腳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在夜色中變成了墨綠。
草地邊緣緊靠樹林。
林前方一片田地,田間翠綠的麥苗也是墨綠一片。
田地右端也有一座茅草屋,比山上那座陳舊一些。
樹林右角岔出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向著500米外的村莊而去,中間由一座帶有護(hù)欄的石拱橋相連。
一條小溪從村子中央緩緩流過,帶著村民古老的故事從橋下流過,流出村子,流出大山,流進(jìn)嘉陵江。
村外有一大片草場,中間很大一塊地方被木柵欄圍成了兩個大圈,靠著兩個圈的,是兩間蓋著青瓦的屋子,屋子的門與圈相接。
牧人正趕著牛羊歸來,將羊趕進(jìn)一個柵欄,將牛趕進(jìn)了另外一個柵欄。
獨孤無痕似乎聽到了羊的叫聲,時值夜色將活潑的大地帶入微睡當(dāng)中。
獨孤無痕將雙手肘擱在窗臺上,靜靜地望著夜色漸漸變濃。別墅所在的山背面就是深沉平靜的嘉陵江。
他在思考,石鳴將軍當(dāng)年為何不把別墅建在山的另一面,那樣就算站在窗口,也可以望見下面的嘉陵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