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錦這天下班后沒有在辦公室流連,她在洗手間補(bǔ)妝,遇上了話癆的實(shí)習(xí)生陸路?!疤K姐?你今天有事?這條裙子好漂亮!待會兒你要去見客戶?看朋友?約會?相親?不說話就是默認(rèn)了!但是你默認(rèn)的是哪一個?你倒是告訴我嘛!見客戶?看朋友?約會?相親……搖頭?不是見客戶?不是去看朋友?不是約會?不是相親……”如果不打斷她,蘇韻錦相信身邊這個人會翻來覆去說到天荒地老也不會罷休。她合上粉盒,言簡意賅地說:“我去參加婚禮……舊情敵的婚禮!”
說完她不顧陸路凄慘的呼喚聲揚(yáng)長而去。有什么方法能懲罰一個八卦的話癆?很簡單——告訴她一個秘密,卻又不告訴她全部。
婚禮被安排在郊區(qū)的一個度假酒店,一路上非常順利,一個綠燈接著下一個綠燈,幾個出了名的堵塞路口都出奇地順暢,蘇韻錦為今天的好運(yùn)氣感到驚訝。然后她把自己的小寶來開進(jìn)露天停車場,眼尖地發(fā)現(xiàn)有個絕佳的停車位在朝她“招手”。看來好運(yùn)氣還在繼續(xù),她打著方向盤準(zhǔn)備倒進(jìn)去,突然間一輛黑色的龐然大物直沖了過來,搶先一步蠻橫地塞進(jìn)了那個車位,險(xiǎn)些撞上她的后車燈。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正在按部就班地倒車,不太容易動氣的蘇韻錦也有些惱了,按下車窗就想要和那個不講理的車主理論,開卡宴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好車未必能和好人畫上等號。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感激自己車上有些遲鈍的電動車窗,因?yàn)樗吹接腥藦哪禽v車上走了下來,繞了一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小心翼翼地扶下了一個年輕的孕婦。
假如換一番心境,換個場景,蘇韻錦會覺得眼前的這對男女構(gòu)成了一幅很悅目且和諧的畫面,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小鳥依人,從他舉手投足之間看得出對身邊人的呵護(hù),兩人顯得情意繾綣……不對,他們應(yīng)該是一家三口,因?yàn)檫€有年輕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這一刻,黃昏時分,蘇韻錦坐在封閉的車廂里,感覺天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暗下去,這黑暗吞噬天地,吞噬她,鋪天蓋地,將一切揉成灰燼,只余車外一對璧人。
不是沒有想過終有狹路相逢的一天,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先一步放下了,再不堪,也能平靜地含笑以對,原來竟沒有一絲可能,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不屬于她,她就那樣硬生生地坐在那里,看著他鎖車、和那個女人低語、含笑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兩人相攜走遠(yuǎn)。
隔著一道車窗玻璃,他沒有看見她。
蘇韻錦一動不動,好像和座椅長在了一起,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敲著她的車窗,她一驚,發(fā)覺是酒店的保安,揮手示意她把車擺到正確的位置。她機(jī)械地聽從保安手勢的擺布,熄火后只覺得手腳俱是冰涼,一種苦澀而酸楚的滋味從胃里翻涌上來,她趕緊推開車門,趔趄地沖到一邊,單手扶著一棵觀景用的棕櫚樹,俯下身不住地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