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哽咽。
我拂袖起身,退后數(shù)步,看著她們?nèi)A美宮裝下悲戚的樣子,心底對這冷冰冰、空洞洞的天家盡是絕望,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對姑姑緩緩搖頭——我不會記恨,也永遠不會感激她。
我離開昭陽殿之時,以為還有最后的希望——皇上,既疼惜子澹又寵愛我的皇上,是我的姑丈也是舅父。
我求他降旨留下子澹。
他看著我,疲倦地笑了笑說,皇陵是個安全的地方,守孝也沒什么不好。
他坐在御案后,瘦削身子陷在金碧輝煌的龍椅里,像一夕之間老去了十歲。
謝貴妃死后,他也病了一場,許久沒有上朝,至今還在養(yǎng)病。
我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他變成了一個陰郁的老人,從前會將我抱在膝上,喂我吃新橘的那個人已不知去向,我再也見不著他清朗和悅的笑容。他不喜自己的皇后,甚至不喜太子,只有偶爾對著子澹時,才像一個慈父,而不是莫測高深的皇帝。
可如今他卻任憑皇后逐走自己最鐘愛的兒子。
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的父親,怎樣的皇帝。
看著我的淚眼,他嘆息,“阿嫵這般乖巧,可惜也是姓王的。”
從他眼中,我看到了一絲身不由己的厭惡。
這目光將我余下的哀求凍結(jié)成冰,碾碎成灰。
子澹離京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記著他說過,見我流淚他會心疼。
我希望子澹能如往日一般微笑著離去,他是我心中最驕傲高貴的皇子,不要被任何人看見他的悲傷和眼淚。
子澹的馬車行至太華門,我的侍女錦兒會等候在那里。
我命錦兒帶去一只小小木匣,里面有一件東西,會替我陪伴在他身旁。
他出城的時候,我悄然立在城頭,遠遠地望著錦兒跪在他的馬前,呈上匣子。
子澹接過看了,久久駐馬停立,紋絲不動——我看不見他的神情。
錦兒朝他叩拜,仿佛也哭泣著說了什么話。
他驀地揚鞭催馬,絕塵而去,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