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杰母親："不行不行，多喝點(diǎn)，多喝點(diǎn)！"

莉有些為難，但還是閉著眼喝了大大的一口。眾人立即非常熱情地鼓起掌來。

鄒杰母親得意地向親友夸耀："我說她會喝的吧！哈哈哈！"

鄒杰妹妹留意莉的表情，悄悄對鄒杰說："她好像不大開心？"

鄒杰不以為然："怎么不開心？她不是很開心嘛！"

鄒杰的妹妹站起身："不行，哪能這樣冷冷清清，我們要聽新娘唱歌！"

眾人立即起哄："對，唱歌！唱歌！"

莉莉有些窘迫："我不會唱歌……"

眾人不依不饒："那就跳舞……跳舞！跳舞！"

莉緊張地看著鄒杰："我不會跳舞……"

鄒杰小聲對莉："唱一支歌吧，我給你伴奏。"

莉十分委屈地小聲對鄒杰："我真的不會……"

鄒杰拿出了一支竹笛。莉抬頭看看四周，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非常為難，硬擠著笑容，不過還是沒唱。所有人默不作聲。

鄒杰只好自己吹起了笛子，《喀秋莎》。

莉的目光落在貼著雙喜大字的洞房門上。

46新房內(nèi)景日

房間很小，沒有窗戶，一只十五瓦的電燈泡昏黃地照著簡陋的幾件家具。

穿著外衣的莉坐在床沿，暗暗飲泣。一旁熟睡的鄒杰，不一會兒也醒了。

鄒杰："幾點(diǎn)了？"

莉："不知道。窗也沒有，天亮不亮都不知道。"

鄒杰翻身從枕下摸出鬧鐘看，大概覺得太晚了，趕忙穿衣起床。"以后起得早，先出去跟他們一起吃早飯。"

他忽然發(fā)現(xiàn)莉一直在流淚，便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習(xí)慣。我家是工人階級，就這個(gè)條件，你應(yīng)該有思想準(zhǔn)備的。"

莉擦著淚說："不，我不是為這個(gè)，我是害怕。"

鄒杰："你總說怕，怕什么？有我在你怕什么？"

莉低頭看著地上的兩雙拖鞋："我說不清……也許我們太草率了，我對以后的生活心里沒有底……以后我們不好了該怎么辦呢？"

鄒杰："你這人小資情調(diào)太嚴(yán)重，團(tuán)支部沒有批準(zhǔn)你入團(tuán)，就是這個(gè)原因。"

房門被妹妹的臨時(shí)鋪堵住。剛起床的妹妹正在卷鋪蓋，收床板，給哥嫂騰出路。

鄒杰開了一半房門等著。小姑抬頭："哥，早，阿嫂，早。"

鄒杰的母親笑著："你妹妹陪你們睡了個(gè)懶覺。"

莉從外間的窗戶看見外面陽光燦爛。

47鋼鐵廠軋鋼車間內(nèi)景日

火紅的鋼錠排列在輸送滾輪上，依次送向軋鋼機(jī)。

莉一身工裝，男人一般頭戴護(hù)耳的帆布工作帽，在一個(gè)平臺上操作電鈕和扳手。

軋鋼機(jī)吐出紅彤彤的鋼筋，像條火蛇順著滾輪往外奔跑。

滾輪旁，鄒杰手持大鐵鉗，看準(zhǔn)火蛇七寸，一鉗下去，拎著就往外甩。

火蛇落地，迅速盤成一堆鋼筋，一邊冒煙，一邊冷卻。

鄒杰一遍遍重復(fù)姿勢優(yōu)美的動作，火光映紅了他滿是汗水的臉龐。

莉也是滿頭大汗，她瘦小的身體扳動粗大的扳手時(shí)，每次都幾乎用足全身力氣。

48郊區(qū)公路外景黃昏

穿著一樣灰撲撲工作服的莉和鄒杰，一前一后，疲憊地踩著自行車回家。

公路上沒有車，也沒有人，兩人一聲不吭。

兩邊的田野已經(jīng)發(fā)黑，夕陽在地平線上殘留著一線金光。

49鄒杰的家內(nèi)景晚

鄒杰與母親、妹妹已在桌上吃飯，莉疲乏地脫下工作服，把它丟進(jìn)臉盆里浸泡，她沒上桌，疲乏地坐在一邊。桌上只有一葷一素兩盤菜，人人吃得津津有味。

鄒杰："過來吃吧。"

莉："我不吃。累死了。"

鄒杰："吃了早點(diǎn)睡吧。"

莉還是不想吃。

鄒杰母親："你要是跟著我們吃不慣，就另吃吧，家里還有一只煤爐。"

莉："我隨便，我吃什么都無所謂。"

鄒杰母親："鄒杰就跟你吃了，鄒杰最喜歡吃紅燒肉。"

莉沒好氣地："我不會做紅燒肉，他想吃讓他自己做。"說完，她起身進(jìn)里屋去了。

母親似被她的話噎了一下，望一眼鄒杰。

50鄒杰的家內(nèi)景晚

新房門半開，莉在里屋洗腳。

鄒杰脫下工作服交給母親，母親隨手丟進(jìn)鉛桶，準(zhǔn)備出門洗衣。

鄒杰："臉盆里還有，你幫忙一道洗了吧。"

母親看了一下臉盆，揚(yáng)聲道："這衣服浸了兩天，都臭了，怎么洗！"說完，顧自出門去洗衣，沒理會。

鄒杰尷尬，回頭看看里屋洗腳的莉，莉也不做聲。

屋外傳來自來水注入鉛桶聲，發(fā)出的很大聲響，鄒杰拿起臉盆，出門替莉洗衣裳。

鄒杰妹妹開始搭鋪。

只聽得門外一陣摔打鉛桶的聲音，鄒杰母親嗓門很大："耍什么小姐脾氣，自己的衣服讓別人洗！誰都要上班呀，誰都不是生來伺候誰的呀！"

莉端了盆出來倒洗腳水，聽見罵聲，停步不敢出門了。

鄒杰妹妹見狀，開門跑出去："媽，我來洗吧。"

莉發(fā)了一會兒愣，端著洗腳水返回自己屋里。

51新房內(nèi)景晚

莉雙手枕頭，躺在床上，望著屋頂。鄒杰拎著馬桶進(jìn)來，隨手把馬桶放在床邊。

鄒杰："以后能不能不要那樣跟我媽說話？"

莉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錯(cuò)在哪里："我怎么了？我真的不想吃飯。"

鄒杰："我知道你很累，但衣服一點(diǎn)兒不洗，說不過去。"

莉："工作服是帆布的，我洗不動。"

鄒杰："以后我?guī)湍阆?，你就洗洗碗?

莉："憑什么我要洗全家的碗？不洗，我情愿不吃飯也不洗碗。"沒等鄒杰說話，她又接著說："還有這馬桶，能不能放在外面？"

鄒杰有些發(fā)火："晚上你不是要用的嘛……好了，別提你家的抽水馬桶啦！你就是改不了資產(chǎn)階級的生活習(xí)慣！"

莉見他發(fā)脾氣便不再做聲。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地，近乎請求地："你什么時(shí)候打報(bào)告申請房子？"

鄒杰："我是黨員，怎么能帶頭向組織上伸手要房呢……我們只要加倍努力，組織上會考慮的。再說，我們現(xiàn)在有房子住。"

莉生氣地："這也叫房子？反正這兒我住不下去了！"

鄒杰："你總算說出這句話了！你打算怎么辦？"

莉："明天我回娘家去，免得你們家里人看我不舒服。"

鄒杰憤怒地盯著莉看了好久，最后帶著決絕的意味說："好吧，你走，你嫌棄這兒，我不嫌棄！"

莉聽了這話有些吃驚，疑惑地："你不跟我走？"

鄒杰背轉(zhuǎn)身："我一個(gè)男的上你們家？我不走，我討厭你媽。"

莉咬著嘴唇說不出話，她感到深深的失望。

一陣乒乓響，婆婆又在外面摔打東西了，鄒杰母親的聲音隔著墻仍清楚地傳來："她要走讓她走，別沒出息跟了去??！"

莉驚訝屋里的話被外邊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