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用英文說,聲音細(xì)細(xì)的,沙啞的,嘴唇還顫抖著,“我知道我們得回CERN?!?
勞埃德將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際,另一只手則抓著她的胳膊肘支撐著她。四周的警報聲一直沒有停過:救護(hù)車、消防車、警車,從遠(yuǎn)處的低鳴變成近處的嘯叫,然后再按多普勒效應(yīng)逐漸低沉下去。他們在昏暗的夜色中走回了勞埃德的車,許多街燈都熄滅了,他們沿著布滿碎片的街道開回了CERN。
勞埃德回想起他媽媽在他還是個剛會走路的孩子時告訴過他,1965年北美東部有一次大停電,一直持續(xù)了好幾個小時。那晚只有媽媽和他在家,媽媽說,經(jīng)歷過那場大停電的人一輩子都記得停電的那個瞬間自己在哪里。
也許和那次一樣吧,每個人,每個活了下來的人,都會記得眼前一黑的時候自己在哪里——這算是另外一種停電吧……
4未來一瞥
勞埃德和美智子回來時,會議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工作人員。
CERN的工作人員來自世界各地,他們大多居住在梅漢鎮(zhèn),或是再遠(yuǎn)十幾公里的日內(nèi)瓦,以及CERN西北邊的法國小鎮(zhèn)圣格尼斯或者圖瓦里。勞埃德面前是十幾張不同膚色、不同面容、不同表情的臉,美智子傷感的亞洲臉龐也在其中,她雙眼無神,坐在一張椅子里機械地前后搖動著。
作為項目負(fù)責(zé)人,勞埃德不得不主持局面。他打量了一下所有人,深吸了一口氣,說:“ CNN上都報道了,我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明確了,全世界都有各種各樣的幻覺出現(xiàn)?!睂Wⅲ鞔_目的,他默默對自己說, “讓我們看看我們能不能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們大家輪流說,怎么樣?不用太具體,就用一句話描述一下你看到了什么。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話,我會做一些記錄,沒問題吧?奧拉夫,可以從你開始嗎?”
“我想沒問題,”一個肌肉發(fā)達(dá)的金發(fā)男人說,“我在我爸媽的度假小屋里,他們在松茲瓦爾有一座小木屋?!?/p>
“換句話說,”勞埃德說,“那是一個你很熟悉的地方?”
“是的?!?/p>
“你在幻境里看到的東西有多準(zhǔn)確?”
“非常準(zhǔn)確,就和我記憶里的那個地方一模一樣?!?/p>
“在你的幻覺里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這倒是有點奇怪。我去那個地方唯一的理由就是去看我爸媽,而他們居然不在那里?!?/p>
勞埃德想起了他在鏡子里看到的自己那干癟的身體?!澳?,你看到你自己了嗎?”
“你是說在鏡子里或者別的地方?沒有?!?/p>
“好的,”勞埃德說,“謝謝你。”
奧拉夫旁邊坐了一個中年黑人婦女,勞埃德覺得很尷尬,因為他應(yīng)該叫出她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來了,只能微笑了一下,說:“下一個?!?/p>
“我想我是在內(nèi)羅畢的市中心,”這個女人說,“是晚上,很暖和的晚上,我猜我應(yīng)該是在丹森街上,但是那些建筑看起來又有點兒太……太……過于漂亮了,對了,那里還有個麥當(dāng)勞?!?/p>
“難道肯尼亞現(xiàn)在沒有麥當(dāng)勞?”勞埃德問。
“有,但那個標(biāo)志不一樣,不是那個金色的拱門一樣的M,而是一個直線條的M,看上去非?,F(xiàn)代?!?/p>
“奧拉夫看到的是一個他經(jīng)常去的地方,但是你看到的卻是一個你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至少你看到了些你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
那個女人點點頭,“我想是這樣?!?/p>
還有四個人才輪到美智子,勞埃德不知道她是否在聽。
“你看到了些什么,弗朗哥?”勞埃德問。
弗朗哥·德拉羅比亞聳了聳肩,“我看到了羅馬,是在晚上,但是……但那肯定是個電腦游戲之類的里面的景象,那種虛擬實景游戲?!?/p>
勞埃德往前探了探,“你為什么這么說?”
“嗯,那肯定是在羅馬,就在大競技場旁邊。我在開車,但是我又沒有真的在開車,那個車好像是在自己運行。我看到很多車都是懸浮在地面以上20厘米左右的,不知道我的是否也是那樣?!彼柫寺柤?,“所以我說,肯定是什么模擬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