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即將走上這個舞臺，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身份，一個犯人，一個對人民有罪的前市長，一個作為反腐宣傳反面典型的活生生的教材。沒有掌聲和鮮花，沒有同僚羨慕和嫉妒、敬畏的眼神，而是要把自己的靈魂拿出來放在大庭廣眾之下炙烤，用自己那不光彩的過去為他人的仕途作為航標，即使是以前的同僚們對自己惋惜、同情，那也是自己人生恥辱的巔峰。而此時此地，自己已無退縮的可能，只能抱著引頸一戮的決絕心情走上這個舞臺，演一出悲劇。從公來說，以自己經歷換取其他官員的覺醒，于私來說，換取早日得自由，這是否值得，他已無法再深入考慮，該來的還是讓它來吧，戴斌在后臺閉上眼睛，忍住眼眶里那潮濕，天地已靜，我已非我。

是王一鳴將戴斌從忘我的境地中拉出來，他眼見前臺的議程快到戴斌上臺了，而戴斌卻坐在那里用雙手捂著臉毫無聲息，他知道戴斌心里的復雜，趕緊坐到戴斌的身邊用力拍拍戴斌的肩膀，在這個時候，戴斌千萬不能出現狀況，否則這次首場宣教活動就會當著眾多省領導的面泡湯。

戴斌抬頭見是王一鳴拍他的肩膀，他定定神，朝王一鳴點點頭，示意他知道王一鳴的意思，接過王一鳴遞過來的香煙點上，深深地吸了幾口，然后掃視了周圍一下，見那幾位犯人與自己一樣也是惴惴不安的樣子，不由得心里涌上一些豪氣，老子在位子上比你們混的好，今天就算是當反面典型，也要演得比你們好。再看到對面看著的黃延安，雙方眼神交流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黃延安眼神里那鼓勵、支持的含義，于是微笑地朝黃延安點點頭。

戴斌站立起來，走到衛(wèi)生間里，對著衛(wèi)生間里的鏡子端詳著自己，用自來水刺激刺激自己的臉，讓自己看上去要精神一些，再理一理自己身上的囚服，宛如過去上臺講話的程序一般。

“咚咚咚”，身后傳來敲門聲，戴斌從鏡子里看去，王一鳴在后面敲門，估計到了自己上臺的時間了，戴斌用力點點頭，最后一次對著鏡子調整著自己面部的表情，轉身跟在王一鳴身后走向后臺通上舞臺的路。

舞臺上的燈光依舊如過去一般讓人感覺炙熱，而掌聲卻沒有了，這個時候如果鼓掌，誰都會把這視為對戴斌的嘲笑，而不是對戴斌勇氣的褒獎，因為只有沉默才能代表臺下官員復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