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傅說:“我只是個和尚,我又不是菩薩,我怎么知道你要進來?”
香火說:“那我進來你怎么不驚奇?”
二師傅說:“你進來我為什么要驚奇?你不是經(jīng)常到我屋里進進出出的嗎?”
香火心里一驚,想道:“原來我進進出出他都看在眼里,可他明明在大殿上念經(jīng),難不成眼睛能拐彎,拐到后院來?”越想越可怕,趕緊把話拉扯開去,問道:“二師傅,為什么大師傅走了,小師傅就像變了一個人?”
二師傅說:“因為大師傅把話帶走了?!?/p>
香火說:“是什么話,那么要緊?”
二師傅說:“師傅沒有告訴他,誰是他的爹他的娘,現(xiàn)在師傅走了,他再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爹和娘了。”
香火奇道:“難道小師傅沒爹沒娘?”
二師傅說:“他又不是孫悟空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他有爹有娘,只是不知道誰是他的爹,誰是他的娘。換句話說,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所以他很苦惱。”
香火說:“咦,咦,這就奇了怪,你們平時都說,若將禪心,過那個什么,怎么說的?”
二師傅嘆道:“香火,你真不長進,教了你多少遍你還不記得,若將禪心過生活,何愁煩惱不能了。”
香火挖苦他道:“是呀,你們做和尚的就是長進,說是說來惱是惱,小師傅還說,同樣的瓶子,為什么要裝毒藥,不裝蜜糖呢,同樣的心,為什么要裝煩惱,不裝快活呢,嘿嘿,他現(xiàn)在跑到哪里快活去了呢?”
二師傅說:“香火,你有爹有娘,自然不能懂得他的心情?!?/p>
不提爹娘也罷,一提爹娘,香火也來氣,說:“我有爹有娘,最后也沒落得個好下場,我還不如他呢,他畢竟還當了和尚,我才當個香火?!?/p>
二師傅說:“那是你自己要當?shù)??!?/p>
香火說:“我娘趕我,我爹哄我,我受了我娘的氣,上了我爹的當,才來當香火?!毙睦锏胗浄▉硭履菑R產(chǎn),不再和二師傅扯皮,彎腰朝二師傅床底下再看。
二師傅在床上說:“你已經(jīng)看過了,怎么又來看?”
香火說:“我先前看的時候,不知道你會變戲法。”
二師傅說:“那你再看看清楚,我這床底下,是有不少雜東西,你是不是拿錯了?!?/p>
香火說:“你也不點燈,我看不見?!?/p>
二師傅說:“就算點了燈,你也未必看得見?!?/p>
黑暗里香火聽二師傅說話,倒像是大師傅的口氣,香火害怕起來,趕緊到桌上摸了火柴,點了油燈,端到床前一照,還是二師傅,疑問道:“二師傅,你沒有被大師傅上身吧?”
二師傅笑了笑,說:“你說呢?”
香火說:“沒有,沒有,我聽得出你的聲音,還是你的聲音?!?/p>
二師傅又笑,說:“這會兒沒有,不等于過一會也沒有。”
香火說:“你是說,過一會兒大師傅會來找你?我還是快走吧?!被呕艔垙埻肆顺鰜恚中捏@,又泄氣,又無處可去,只得回自己屋躺下,想到床底下那包灰泥土,頂著他的背,戳著他的心,來氣,又埋怨上爹了,念道:“爹,爹,你哄我來當香火,說當香火這么好那么好,到頭來賞我一包灰泥土?!敝滥钸兜鶡o用,便又轉(zhuǎn)到菩薩頭上,念道:“菩薩,菩薩,我平時對你老人家也算盡心盡力了,你身上長了灰,還是我給你打掃的,也不指望你怎么怎么啦,你就贈個美夢給我解解氣吧?!?/p>
求拜還真管用,不一會兒,爹果然就來了,說:“香火,哪里是一包灰泥土,明明是一包金銀老玉,你自己看走了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