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光》(3)

有光 作者:李小山


 

2

田蜜蜜本以為姐姐臥床兩年,沒心思管她的閑事。不料姐姐畢竟是姐姐,明察秋毫,盯著她看了片刻,神情嚴厲地問道:“田蜜蜜,老實回答我,最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雖然久病,依然難掩姐姐讓人心動不已的美麗——臉蛋、膚質(zhì)、氣息,無不讓她嫉妒得要死。田蜜蜜面孔滾燙,張口結舌地回答:“前階段我……做了個雙眼皮,想……這樣會好看些的噢,像姐姐……”

“沒這么簡單吧?”姐姐的神情突然松弛下來,口吻也變得和藹了,“田蜜蜜,做了就做了,不許講謊話,你不動腦子想想,姐姐這么容易哄嗎?姐姐懶得攬事,眼睛照樣尖著呢!你的顴骨沒做?鼻梁沒做?嘴唇?jīng)]做?下巴沒做?哄鬼去吧!還有胸脯,腰,腿,哪個地方?jīng)]動過?你都變了個人啦?!?/p>

“姐姐……都看出來了噢?”

“你什么時候做的什么,姐姐心里每筆賬都記著!”

“那……姐姐,我……做得好嗎?”

“如果不好,姐姐早就罵死你了。田蜜蜜你聽著……”姐姐似笑非笑盯著她的眼睛,拖長嗓音道,“姐姐早知道你想整出姐姐的模樣來,姐姐是贊成的。我們雖然是同胞姐妹,模樣卻相差太遠了,姐姐都懷疑媽媽是怎么生的,一個像鳳凰,一個像草雞?!?/p>

“是噢是噢,”田蜜蜜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興奮異常,情不自禁捏住姐姐柔軟的手(她很少敢碰姐姐),“姐姐這么美,我這么丑,我心里好別扭噢,不瞞姐姐,我生著這副模樣,活的一點滋味也沒有,一點信心也沒有。一個女人怎能容忍自己不美麗呢?女人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獨不可以不要美麗。我慶幸自己生在現(xiàn)在,以前的女人生來貌丑,只能怨爹怨媽,怨命不好?,F(xiàn)在別說整出美麗,就是男人整成女人,女人整成男人,也很普遍了。所以,我偷偷把姐姐各個角度的照片收集起來,交給整容師,是按姐姐的模子整的噢?!?/p>

田蜜蜜最近有些飄飄然,整容已見成效——有人說是丑小鴨變天鵝,比得上她姐姐的美貌了,有人說她可以去參加全國選美,絕對是冠軍的席位,退一萬步也得是亞軍,如獲季軍,乃是評委瞎了眼。

那天,田蜜蜜在街上被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逮住,驚訝地贊嘆,說從沒見過如此美麗、高雅、清醇、活潑、充滿神秘感的女孩,活脫脫一個中國版的奧黛里·赫本,不當電影明星簡直是暴殄天物。那男人自稱是電影導演,遞了張燙金名片給她,并把工作證、身份證全讓她過了目,之后,請她去希爾頓酒店一個豪華包間共進晚餐。席間,那男人講了許多電影圈里的奇聞逸事,引得田蜜蜜心里癢癢的,因此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正當那男人得寸進尺之時,包間的女服務員出場了,擋住了那男人,對田蜜蜜說:“這位姑娘是田蓮蓮的妹妹吧?我和你們家蓮蓮是中學同學,關系可鐵呢。蓮蓮是出名的美人,我們學校的?;?,聽說上了大學也是?;āN乙谎劬涂闯瞿闶巧徤彽拿妹?,長得很像,也是個美人。那時我常常去你們家,你還是小黃毛丫頭,長得可不怎么樣,細眉細眼,鼻梁也塌,嘴唇又厚,皮膚還黑。老話說的一點不錯,真是女大十八變?!迸諉T朝那男人白了一眼,又說了:“此人自稱是導演對吧?別上當,此人是動畫片導演,蒙騙人家女孩上床前只說是個導演,完事之后才說是弄動畫片的。”

田蜜蜜交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個公交車司機,那時還未整容,將就著談了一陣。后來有些模樣了,又交了新男朋友,是個公務員,有房有車,談著談著仍是不滿意。當然,這與她的容貌越來越美麗有關,于是換了個不大不小的老板做男友。最近,田蜜蜜遇上了一個在中國留學的美國老外,據(jù)稱是著名的億萬富翁的后代,牛得很,地球都圍著他轉呢。田蜜蜜不像那些絕情女孩,有了新歡忘了舊愛,與過往的男朋友仍保持若即若離的聯(lián)系,時不時地相約泡泡吧,逛逛街。俗話說無巧不成書。前些天,她和老外男友在一家新開張的燒烤店吃烤肥羊。三位前男友不期而遇全在場。田蜜蜜熱情邀請三位過來并成了一桌,吃吃喝喝,談談笑笑,氣氛十分和諧。末了,公交車司機站起來——猶如一個信號,其他三位立即跟著站起來。公交車司機笑著說:“對不起,我上洗手間?!比缓?,飛也似的奔向收銀臺。其他三位見狀,也以百米沖刺速度沖過去,四個家伙你扯我搡,很快扭打成了一團,將收銀臺都擠倒了,收銀小姐嚇哭了。最終畢竟公交車司機力氣大——盡管他的手腕已經(jīng)烏青,頭發(fā)也被揪掉了一縷,但成功地將三位鼻青臉腫的家伙踹在一旁,搶先買了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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