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有一個問題,談判方的老大鄭畋已經(jīng)昏倒在床,沒辦法簽署合同。這難不倒他們,他們商量之后,找了一個善于模仿鄭畋筆跡的人,替鄭畋在合同上簽上了名字。
談判取得圓滿成功,接下來當然要舉行慶功會,為了助興,鳳翔的軍官們請來了音樂班子。當音樂響起,歡樂的氣氛彌漫開來,最快樂的當是長安的來客,任務順利完成,唐軍都是軟羊羊啊。他們笑了,得意地笑了。
很明顯,鳳翔的軍官傷自尊了,他們聽著宴會音樂,突然開始悲傷起來。慶功的音樂應該是歡快的,怎么會讓人憂傷呢?其實,正是這歡快的音樂觸動了這些軍漢的心靈。據(jù)史書記載,演奏的是唐朝盛世時的流行音樂。這些華麗的樂章是大唐盛世的見證?,F(xiàn)在,我們卻要用它來取悅低劣的反賊,要用它來埋葬偉大的唐朝嗎?他們終于從內(nèi)心深處喚醒了自己的羞恥心。他們?nèi)滩蛔】奁雎?,低頭揮袖抹淚。
草軍使者莫名其妙,這是干什么呢,剛剛氣氛還那么好,怎么說變就變了呢?他們問這些流淚的大漢有什么不對,對方回答:“我們的使相鄭畋突然得了重病癱瘓在床,不能參加如此盛會,所以想起來有些傷心罷了?!?/p>
原來如此啊,草軍使者放心了。
他們吃完飯又匆匆上路,天下還有許多沒有臣服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鄭畋醒了過來。他搖了搖昏沉的頭,步出了房間,大腦里空白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又似堵滿了東西,說不出口,倒將不出。
這時,他的隨從前來問候,順便向他報告了昨天齊國使者團前來招降的事情。鄭畋的內(nèi)心無比絕望,我的將領們已經(jīng)做了降兵?!我還被投降了?悲乎!大唐的恩澤已經(jīng)被人遺忘,再沒有人愿意為它流血奮斗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正當他在想是飲毒酒好還是上吊好時,他又聽見隨從無意加了一句:
“將領們都哭了!”
鄭畋奇怪,哭什么?這些懦弱而不知忠義的人哭什么?難不成草寇在為難他們不成?接下來,這位隨從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撥動著鄭畋的心弦,隨從說:“將領們聽著當年李龜年作的曲樂都不禁哭了起來?!?/p>
什么?!他們是因為這個哭泣嗎,他們是因為想起了我大唐雄風而哭嗎?鄭畋緊緊抓住這位隨從的手。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鄭畋仰天長嘯,盡抒胸中積蓄的悶氣,隨從不解,自己的領導剛剛還是一個委靡不振,行將就木的遲暮老人,怎么突然間就如雄獅初醒,氣沖云霄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已經(jīng)看到了人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鄭畋沒有理會隨從面若呆鳥的驚詫樣,他大叫:“拿紙墨來?!彪S從連忙去辦,行至半路,鄭畋卻喚:“慢,不用了?!?/p>
隨從回頭,只見鄭畋擺開衣角,扯住一撕,裂下一塊長布來。緊接著,鄭畋將手指伸進嘴里,牙關(guān)一閉,鮮血頓涌,染紅了那根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指。
鄭畋裂衣為紙,以指代筆,用血行墨,不過一會兒,他的才華,他的激情,他的忠義盡在那白如雪的衣帕上。
鄭畋將血書交給隨從,吩咐道:“迅速送到皇上的行營?!?/p>
他給李儇送去了希望,他寫道:人心尚在,大唐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