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隋煬帝到揚州去巡游的時候，命令司空楊素留守長安。楊素驕縱蠻橫，又認(rèn)為天下有權(quán)或是名望高的人，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自己。他的生活非常奢侈，在禮儀上超越了臣子應(yīng)該遵守的準(zhǔn)則；每當(dāng)公卿大臣來跟他討論政事，或者賓客來拜訪時，沒有一次他不是叉開腿坐著接見人家的，而且還讓美女們簇?fù)碓谒磉呑叱鰜?，侍從婢女圍著他，倒像皇帝一樣。后來幾年他的驕奢越來越?yán)重，不再考慮自己所負(fù)的國家重任，倒像想要自己當(dāng)皇帝的樣子。

有一天，后來在唐朝被封為衛(wèi)國公的李靖以平民的身份去拜見楊素，想要貢獻(xiàn)奇計。楊素依然叉開兩腿坐在坐榻上見他。李靖上前行禮說：“天下正在動亂，英雄紛紛出現(xiàn)。您作為皇朝的掌權(quán)大臣，一定要把招攬豪杰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應(yīng)當(dāng)叉開腿坐著接見賓客?！睏钏匾宦牐瑖?yán)肅地站起來，向李靖道歉，和他交談時非常高興，并且接受了他的策略，然后才讓他離開。李靖離開時，有個拿紅拂塵的歌妓走到窗前指著他對旁邊的隨從說：“去問一下離開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李靖全都說了，歌妓知道后嘴里一直默念著。李靖就回到了飯店。某天夜里剛過五更的時候，李靖忽然聽見很輕的敲門聲，他從門縫看，對方穿著紫衣服、戴著帽子，用棍棒挑著一個包裹。李靖問他是誰。那人答道：“我是楊家那個拿紅拂塵的侍女。”李靖趕快請她進(jìn)屋，等她脫掉衣服和帽子，見是個才十八九歲的美貌女郎。臉上沒有抹脂粉，身穿錦衣，向李靖下拜，李靖驚慌地趕忙回禮。她說：“我侍奉楊司空很久，世上的人也見了不少，沒有一個像您這樣的。兔絲和女蘿都不能獨立生長，要依托在高大的樹木上，所以我來投奔您?！崩罹刚f：“楊司空權(quán)力很大，掌控著京城，我們怎么辦呢？”女子答道：“他只比死人多一口氣，不用害怕。不少歌妓都知道他成不了事，跑掉的人多得很。他也不怎么追查。我計劃得很周密，希望您不要有什么疑惑。”李靖問她姓什么。她說：“姓張?！眴査判械趲?，說：“老大?！笨此募∧w、儀態(tài)、談吐、氣質(zhì)，真像仙女一般。李靖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她，心里越高興就越害怕，一下子心里思緒萬千、不得安寧，不斷地從門縫偷偷地向外看，深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幾天以后，兩人聽到追尋紅拂的風(fēng)聲，看樣子也不緊急。紅拂就化裝成男子騎著馬，跟李靖一起離開了，他們打算回到太原。走到靈石縣旅店，已經(jīng)安排好床鋪，爐子上燒的肉快要熟了。張氏因為頭發(fā)長得拖到地上，所以站在床前梳頭，李靖正在刷馬。忽然有一個人，中等身材，紅色的胡子卷曲著，騎在一匹跛腿驢子上進(jìn)來。紅胡子把皮口袋丟在爐前，拿個枕頭斜靠在床上，看張氏梳頭。李靖非常生氣，但還沒有決定該怎么辦，仍然刷著馬。張氏仔細(xì)看來人的臉，一手握住頭發(fā)，一手在身后向李靖擺擺手，叫他不要生氣。她急急忙忙梳好頭，整理一下衣衫，過去問來人姓什么。躺著的客人回答說：“姓張。”張氏說：“我也姓張，應(yīng)當(dāng)是妹妹了?！绷⒓聪蛩掳??？腿藛枏埵吓判械趲祝卮穑骸袄洗??！笨腿烁吲d地說：“今天多么幸運遇見一妹！”張氏遠(yuǎn)遠(yuǎn)地喊道：“李郎快點來見三哥！”李靖急忙過來拜見。他們圍坐在一起，虬髯客問：“煮的是什么肉？”李靖說：“羊肉，應(yīng)該已經(jīng)熟了。”虬髯客說：“我正肚子餓呢?！崩罹赋鋈ベI燒餅回來，虬髯客抽出腰間匕首，切開肉跟他倆一起吃。吃完，剩下的肉切碎后送到驢子前給它吃，動作很快。虬髯客說：“看李郎的樣子，是窮書生，怎么會得到這個絕代佳人的呢？”李靖答道：“我李靖雖然貧窮，也是個有骨氣的人呀。別人問我，本來是不說的，但是兄長問我，就不能隱瞞了?！北阍敿?xì)述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虬髯客說：“那么你們打算到哪里去呢？”李靖答道：“打算躲到太原去?！彬镑卓驼f：“當(dāng)然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庇终f：“有酒嗎？”李靖回答道：“旅店的西邊，就是酒店?！比缓笕ベI了一斗酒。酒過一巡后，虬髯客說：“我有一點下酒的東西，李郎能和我一起吃嗎？”李靖答道：“怎么好意思呢。”虬髯客就打開皮口袋，取出一個人頭以及心和肝。他把人頭丟回口袋里，拿匕首切心、肝，與李靖一起吃。虬髯客說：“這是世上最沒有良心的人。我恨他已經(jīng)十年了，現(xiàn)在才抓到他，我的恨也消了?！庇终f：“看李郎的儀表氣概，真是大丈夫啊。你也聽說太原有非凡的人嗎？”李靖答道：“我認(rèn)識一個，我認(rèn)為他是真命天子！其他的人，只是將帥罷了。”虬髯客問：“姓什么？”李靖說：“和我同姓?！彬镑卓陀謫枴澳昙o(jì)多大？”李靖答道：“已經(jīng)過了二十歲?！彬镑卓陀謫枺骸艾F(xiàn)在在做什么？”李靖回道：“是州里武將的兒子?！彬镑卓驼f：“差不多了。我也想見見他。李郎能介紹我跟他見面嗎？”李靖說：“我的朋友劉文靜和他很熟，透過劉文靜介紹就行了。但兄長要干什么呢？”虬髯客說：“望氣的人①說太原有奇氣，叫我尋找一下。李郎明天出發(fā)，哪一天到太原？”李靖計算了一下到達(dá)的日期。虬髯客說：“到太原的第二天，天剛亮?xí)r，在汾陽橋等我?！闭f完，騎驢走了，跑得像飛一樣快，轉(zhuǎn)眼就不見了。李靖和張氏又驚又喜，好久才說：“豪杰俠士一定不會騙人，根本不用害怕?！彼麄円部祚R加鞭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