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名氏

閭江知縣蘇寺丞，有個女兒名叫小卿，長得嬌艷嫵媚，舉止嫻雅端莊。晶瑩白玉般的肌膚香氣襲人，纖細(xì)的腰肢好像一折就斷。有一天，小卿在自家花園中游玩，用那雙如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四面觀看，忽然看見一個人躺在花叢之下。小卿大聲斥喝道：“什么人！敢到這里來！”那人回答道：“我姓雙，名漸。自小熟讀經(jīng)書，長大后也很會做詞賦。本來希望科舉得第，博個功名。誰知家中貧窮，無法求取功名，暫時在本縣縣衙作一個差役?！毙∏浜芟矚g他的容貌，自己想說：“這個人神情坦白、身體健旺、姿態(tài)瀟灑，確實(shí)是個好青年。只是不知道他的才學(xué)如何？”于是指著壁上一幅山水畫叫他做詩。雙漸就借機(jī)會挑逗她道：

澗邊芳草連天碧，山下錦濤無丈尺。鶯稀燕少蝶未知，密意尋芳與誰惜？我有春情方似織，萬緒千頭難求覓。富貴榮華不早來，眼前光景交拋擲！

小卿讀了這首詩，心中更加愛慕他。就說道：“過去司馬相如用彈琴來挑逗，卓文君就隨他乘車私奔，韓濤在窗下獨(dú)自吟詠，賈氏還偷拿香囊送他。”這是因?yàn)樾∏鋹垭p漸的才貌，拿他與司馬相如和韓濤相比。只見她含羞帶嬌微笑著說：“你能學(xué)他們嗎？”雙漸道：“我是一個身分低下的小差役，配不上你?！毙∏浜苄邞M，說：“我話已經(jīng)說出來了，你反而不從。剛才你的詩內(nèi)有淫蕩之詞，那你該受什么處罰？”雙漸不得已，只好答應(yīng)了她。于是兩人就在燦爛的花叢中，以花木為屏障，云雨歡會一場。

云收雨散之后，雙漸說道：“今天一別，不知什么時侯才能再跟你相會？”小卿道：“今天分別后，你就辭職回家，努力讀書，等待國家選拔賢士的時機(jī)。考試考個好名次，然后再派媒人來求親就行了。我就找個理由不出嫁，等待你的音信，千萬不要忘了?。　彪p漸正想說話，有幾個婢女走到花園中來，他就偷偷地溜走了。

從此雙漸就辭職回家，拜師求學(xué)。刻苦用功了兩年，果然得到功名?；氐奖究h，向公差們打聽蘇寺丞一家，公差們告訴他：“蘇大人已經(jīng)去世，夫人帶領(lǐng)全家回?fù)P州投奔娘家了?！彪p漸又趕往揚(yáng)州，詢問小卿一家的音信。有人說：“小卿的母親也死了，小卿已經(jīng)流落在妓院里?！彪p漸難過地哭了一場。這時他的好友皇甫善、劉仲修來找他，說：“老兄似乎為了什么事不高興？”雙漸找個借口敷衍他們。劉仲修說：“那我們?nèi)ズ纫槐?，為老兄解悶?！庇谑侨艘黄饋淼郊伺奂牡胤?。只見一家家樓閣相連，飄著刺繡的帳幔和珍珠串成的簾子，好一派華麗景象。劉仲修叫來妓院中的丫環(huán)獻(xiàn)茶。有一個女子站在門簾外，眉如柳葉，臉如桃花，肌膚如玉，嬌美動人。她向大家行禮，請他們到一個小閣中坐下。喝了茶，大家正想起身，劉仲修又叫來了酒菜，四人一起吃喝。有妓女為大家依次斟滿酒，那個女子對他們說：“我有一個小小的懇求，希望各位聽一聽。我近來收了一個歌妓，想求各位做一些新的歌詞，各位如能同意，就是我莫大的榮幸。”大家都答應(yīng)了。又喝了幾杯酒后，只見一個女子用青紗蓋著臉，手執(zhí)樂器，在酒筵前為大家助興。各人都斟滿酒，叫那女子唱歌。起先求歌詞的女子再次起立說：“諸位如有已寫好的歌詞，請先出示給大家看。”雙漸先寫好了一首詞，其他人都不敢動手了，大家都十分佩服雙漸的文才。雙漸的詞寫道：

碧紗低映秦娥①面，咫尺暗香濃?，幊厍锿?，長天共恨，煙鎖芙蓉。夭桃①再賞，流鶯聲巧，不待春工。樽前潛想，櫻桃破處，得似香紅。

【注釋】①【秦娥】美女。

①【夭桃】指美麗的少女。語出《詩?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p>

那求歌詞的女子深深感謝。又為大家倒酒，勸大家喝。

雙漸張望一下，見唱歌的女子容貌像小卿一樣，一時心慌意亂，差點(diǎn)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唱歌的女子見了雙漸的面貌，心里暗想怎么這么像雙郎！女子心里七上八下，緊張的要命。幾杯酒后，那女子忍不住問雙漸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您，可以請問您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嗎？”雙漸暗暗高興，說：“我是閭江縣人，姓雙名漸，因?yàn)閷ふ矣H戚，來到這里?！迸右舱f：“小女子的父親是前任閭江知縣蘇寺丞。因?yàn)槿静∪ナ?，小女子隨母親到揚(yáng)州，沒想到母親又去世了，我無依無靠，就流落到娼妓中來。實(shí)在是令人傷心啊?！闭f完，鳴咽流淚，悲傷得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