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從沒聽她用過“激發(fā)”這個詞。那天晚些時候,我也會用上這個詞。
我輕快地走到路的盡頭,那里有一大排女貞樹籬。我和詹妮·彭妮平時都在這兒碰頭,然后一起去上學(xué)。之所以不選在她家,是因為不方便,這與她媽媽的新男友有關(guān)。彭妮夫人在場時,她和他相處得還不錯;不在場時,他們的相處就會有些尷尬。事實上,彭妮夫人并不經(jīng)常在場,她最近迷上了葬禮。
可能她比較喜歡哭泣,我想。
“笑?哭?其實都一樣,不是嗎?”詹妮·彭妮總說。
我什么也沒說,雖然并不這么認為。我很清楚,她的世界與我不同。
詹妮·彭妮正朝我跑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說。
她總是遲到,因為她的頭發(fā)很難打理。
“沒關(guān)系。”我說。
“眼鏡真漂亮?!彼f,“南希的嗎?”
“是的。”我自豪地說,“她參加首映式時就戴過它?!?/p>
“我猜也是這樣?!闭材菡f。
“看上去不會太大吧?”我鼓起勇氣問。
“不,不會?!彼f,“但鏡片確實很黑,你能看見嗎?”
“當(dāng)然能?!蔽以谌鲋e,險些撞上一根燈柱,還不幸地踩了一圈狗屎,鞋底像涂了一層潤滑油,一股酸臭味直躥進鼻孔。
詹妮看了看四周,問:“什么氣味?”
“冬天臨近的氣味。”我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抓住她的胳膊朝黑色的鐵門走去。
事后想想,可能我應(yīng)該摘下眼鏡。一路上,我就像個視力退化的老人,跌跌撞撞地走進學(xué)校禮堂。
“你確定沒問題嗎?”一個攙著我胳膊為我?guī)返暮眯娜藛柕馈?/p>
“是的,我很好。”話音未落,我一個踉蹌絆到了他的鞋。
大門開了,詹妮·彭妮跑出來。
“怎么樣?”我急切地問。
她豎起大拇指,對我說:“好極了?!?/p>
“他們給了你什么角色?”我小聲問。
“章魚。沒有臺詞?!彼f,“但這正是我想要的。”
“劇本里還有章魚?”我說。
“本來沒有的?!彼f,“他們讓我演一只駱駝。但既然所有的動物都是成雙成對的,那肯定會有一只章魚?!?/p>
“那是諾亞方舟?!蔽艺f。
“沒什么不同。還是《圣經(jīng)》?!彼f,“不會有人知道區(qū)別在哪?!?/p>
“很可能不會知道。”我努力表示支持。
“我自己會做演出服?!彼f完,我突然感覺很緊張。
走進大廳后,我?guī)缀醣嬲J不出評委席上的五張面孔,唯獨有一張臉,穿透黑暗,格外清晰:戈洛格尼小姐。她吹噓耶穌誕生劇是她的“孩子”,整部劇本全是她一人創(chuàng)作,只字未提“馬修”和“盧克”。
“你是埃莉諾·莫德?”一個男人說。
“是的?!蔽艺f。
“你還好嗎?”他問。
“還好?!蔽艺f。
“你眼睛沒問題?”他問。
“沒有?!蔽揖o張地調(diào)了調(diào)鏡框。
“別慌?!备曷甯衲嵝〗愫暗馈N以诘人由虾竺嬉痪洌耗氵@個褻瀆神明的家伙。
“你準備了什么?”那個男人繼續(xù)問。
“什么?”我說。
“你試演的片段。”戈洛格尼小姐說。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我有點失措。我沒做任何準備。
“準備好沒?”戈洛格尼小姐說,“快點?!?/p>
我慢慢走到舞臺中央,快速搜尋腦海中的片段,有的清晰,有的則是隨意的組合。對了,我曾反復(fù)聽南希練習(xí)她的一段臺詞,那是她最喜愛的臺詞之一,雖然我并不懂它們的意思,但也許他們能懂。我清了清嗓音,說:“我為各位準備了電影《契約》里杰克的一小段臺詞?!?/p>
“開始吧。”戈洛格尼小姐說。
我深呼吸,然后張開雙臂。
“我知道你不會為我的鞋子和連衣裙埋單??伤麐尩?,墮胎的錢呢?至少給我錢買一杯杜松燒酒吧!”
“可以了!”戈洛格尼小姐指著我說,“你。等著?!?/p>
我站在為自己強加的黑暗里,看見他們湊在一塊兒小聲地討論。我聽見他們說:“有意思。好主意?!钡覜]有聽見“瑪麗”或者“約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