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客人,是不是三十歲左右、膚色白皙、沒有蓄胡、右臉頰有一顆醒目的黑痣?”
“沒錯,就像您說的。是位高貴優(yōu)雅的先生?!?/p>
果真如此,那肯定是諸戶道雄不會錯。我詢問這個人應(yīng)該到過隔壁木崎家兩三次,老板注意到?jīng)]有?此時老板娘正好走了出來,也加入了話題:
“這么說來,就是那位先生呢,老頭子?!毙姨澦莻€不遜于男主人的長舌婦。
“兩三天前,喏,那個穿著黑色長禮服,走進隔壁的英俊先生,就是那個人?!?/p>
她把晨禮服和長禮服弄混了,但已經(jīng)沒什么可懷疑的了。慎重起見,我向店主打聽那位紳士雇用的人力車地址,前往打聽,得知送貨地點就是諸戶的住宅所在地——池袋。
這樣的揣測或許太突兀了。但是像諸戶這類所謂的變態(tài),是無法用常理判斷的。他是個無法愛上異性的男人,不是嗎?為了獲得他心儀同性的愛,甚至企圖奪走對方的戀人,不是嗎?他唐突的求婚攻勢是那么激烈,他對我的求愛又是那么瘋狂。想到這些,難道不能斷定求婚失敗的他,為了從我手中奪走初代,鋌而走險,在詳盡的計劃之后犯下不留下證據(jù)的殺人重罪嗎?他這個人頭腦聰慧、冷靜。拿著手術(shù)刀殘酷地切割小動物,就是他的研究項目。他是個冷血動物,視鮮血為常物。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犧牲生物的性命,把它們當成實驗材料。
我不由得想起他剛搬到池袋不久,我拜訪他時親眼看的恐怖場景。
他的新居在距池袋車站半里之遙的地方,四周十分蕭條,是一棟孤零零的、氣氛陰森的木造洋館,旁邊還有一棟作為實驗室的別館,鐵墻環(huán)繞整個宅子。家里只有單身的他、十五六歲的書生以及煮飯的阿婆三個人,除了動物的慘叫聲以外,沒有活人的氣息,十分冷清。平常他往返于住所和大學(xué)的研究室,沉溺于異常的研究中。他的研究主題不需直接接觸病人,似乎是與外科方面的開創(chuàng)性發(fā)明有關(guān)。
當時是夜晚,我走近鐵門,聽見了可憐的實驗動物——主要是狗——那令人不忍聽聞的哀嚎。從那條狗口中發(fā)出的凄厲慘叫,令人聯(lián)想到瀕死前瘋狂的掙扎,那哀嚎聲重重地撞擊到我的胸口上。一想到實驗室里,現(xiàn)在或許正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活體解剖,我就無法不感到毛骨悚然。
一進大門,刺鼻的消毒藥水味便迎面而來。我聯(lián)想到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腦海里浮現(xiàn)監(jiān)獄刑場的場景。動物直面死亡時束手無策的驚恐號叫,令我想要搗住耳朵。我甚至想改變主意打道回府。
才剛?cè)胍共痪?,主屋卻沒有一道窗子是亮的。只有實驗室的窗戶透出光亮。我宛如置身噩夢,來到玄關(guān),捺下門鈴。一會兒之后,旁邊實驗室入口的電燈亮了起來,主人諸戶站在那兒。他穿著潮濕的橡膠手術(shù)衣,被血糊染得鮮紅的雙手伸向前方,這些情景至今歷歷在目,我還能清楚地憶起那鮮紅色在電燈光線下發(fā)出妖異光芒的景象。
可怕的疑念充塞了整個胸口,然而我卻無法求證,只能無精打采地走在夜幕降臨的郊區(qū)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