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極司菲爾路路燈昏黃。王九洲和王玉英、孟惜之、陳利星、孫奮明、阿金等人在大街上走著。余業(yè)輝和小安慶抬著一頂小轎前行，里面坐著余小婉。

他們來到一處小花園前，轎子停了下來，孟惜之上前敲門。

門房老頭硬是不讓進(jìn)，于是雙方爭執(zhí)起來，聲音很大。這時(shí)，二樓的一扇窗突然打開，一名五十來歲的男子出現(xiàn)在窗口，他就是駱長君。

他問清情況后說道：“老李，你不要和他們吵，他們是客人。你回房吧，他們愛站著就站著，不愛站著了，自然會(huì)回去。”說完，笑了笑，輕輕關(guān)上了窗。

轎子中，絕望的余小婉驀然哭了出來：“我命苦，我真命苦啊……”

王九洲瞪著樓上關(guān)上的窗戶，咬咬牙說：“我姓王的從來不跪人，今天我跪！”

孟惜之大驚，王九洲慢慢跪了下來，跪在院中，且喊道：“都給我跪下?！北娙霜q豫了片刻，都在王九洲身后跪下。

王九洲大聲說道：“駱先生，在下王九洲，因?yàn)橛檬曳壅`傷了這位姑娘的眼睛，自感罪責(zé)深重，所以這次來求駱先生，無論如何替這位姑娘看看眼病。王九洲生性魯莽，不會(huì)說話，如有得罪，請駱先生諒解?！倍菦]有動(dòng)靜。一會(huì)兒，樓上響起了拉二胡的聲音。

眾人靜默地跪著，余小婉在轎子里的哭泣聲和樓上傳來的二胡聲越來越清晰。一會(huì)兒，天上下起了大雨，把眾人都淋濕了。

雨不停地下著，打在眾人的身上，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jīng)濕透。王九洲帶著眾人仍然跪著。

轎子里的余小婉突然開口：“王九洲，你過來。”王九洲有點(diǎn)奇怪，但他還是起身走到了轎子旁邊。

余小婉咬牙切齒地說：“連醫(yī)生也嫌棄我，那我命該成為一個(gè)瞎婆?？床坏骄涂床坏桨桑矣幸痪湓捪牒湍阏f，你靠近一點(diǎn)?！?/p>

王九洲靠近了轎子，轎子中突然伸出了一把剪刀，直直地扎向王九洲。剪刀扎在了王九洲的手臂上，血頓時(shí)長流了下來。

孫奮明和余業(yè)輝一躍而起撲向轎子。孫奮明一把掀翻了轎子，把余小婉給揪了出來。

王九洲說：“奮明，不要胡來。”

孟惜之慚愧地低下了頭，偷偷地站在一邊。

二樓傳來的二胡聲卻愈加激越。

王玉英站起來：“你們對付一個(gè)女人算什么英雄，都給我閃開?！?/p>

陳利星和小安慶也嚷起來：“玉英姐，你看看九爺身上的傷，如果我們不阻止，難道就看著她把九爺一刀一刀往死里捅。”

王九洲撥開眾人，咬著牙拔出剪刀，把它塞在余小婉手里：“我害了你，讓你眼睛看不到，受到懲罰是應(yīng)該的。你如果扎了我就能解氣，能減輕對我的恨意，那你扎吧，我愿意死在你手下?！?/p>

余小婉咬著牙說：“扎了你，我也不解恨?！蓖蹙胖尥蝗话纬鰳?，將子彈上了膛，塞到余小婉手里。眾人大驚失色。

只聽王九洲說：“這是一把槍，子彈已經(jīng)上膛，你握緊了。你沒學(xué)過開槍吧，那我現(xiàn)在來教你開槍。”說完，他把余小婉的手慢慢上抬，槍管頂在了自己的心窩上。

王九洲接著說：“這兒就是我的心窩，你只要一扣扳機(jī)，我肯定活不了。如果你剪刀扎我不解恨，那就開槍。你開槍吧，我王九洲頂天立地，從來沒有欠過誰。這一次也是一樣，我愿意拿命換你的眼睛?！?/p>

王玉英一把抱住王九洲：“九哥，你不要沖動(dòng)好不好?！?/p>

二樓的窗口仍然飄出激越的二胡，駱家的傭人、雜工、賬房全起來了，擠在屋檐下看熱鬧。

久久躲在角落里的孟惜之突然喊道：“都別說了。余姑娘，我知道你一心想報(bào)仇，因?yàn)橛腥撕Φ媚阊劬床灰?。但是，害你的人不是九哥，是我孟惜之。各位兄弟，你們打我耳光吧！我自私小氣，九哥一直為我擋著這擋著那，連害了人家姑娘眼睛的罪也幫我頂了去。這幾天我一直在煎熬著，我睡不著，我不停地罵自己，你還是個(gè)人嗎？現(xiàn)在，既然這位姑娘需要九哥以命相抵，那我孟惜之自己來還了這份債吧?！泵舷е话盐兆×擞嘈⊥竦氖郑瑢尶趯?zhǔn)了自己的心口，喊道：“余姑娘，開槍吧，扳機(jī)一扣，我欠你的債就還了?！?/p>

二胡的聲音戛然而止，二樓的窗子突然再次洞開，駱長君倚在窗口。眾人都安靜下來，抬頭望著他。

駱長君說：“我都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們把姑娘留下，其余的人都可以離開了?！?/p>

王九洲面露喜色：“謝謝駱先生。請問幾時(shí)可以來接姑娘？”

駱長君回答道：“被石灰粉所傷的眼睛，沒有那么容易好，每天都要用中藥外洗內(nèi)服。你不用打聽幾時(shí)能好，留下姑娘就行了。”

王九洲雙手抱拳，說道：“日后必當(dāng)重謝?！?/p>

駱長君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只怕你付不起?！闭f完，他將木窗重重地關(guān)上了。

余小婉這時(shí)才露出笑容，眼中竟有眼淚打轉(zhuǎn)。她喊道：“九爺，你在哪兒？”

王九洲上前一步：“你不是一直叫我王九洲嗎，你還是叫我王九洲吧?！?/p>

余小婉慢慢低下頭去，鞠了一躬：“九爺是個(gè)好樣的男人，我不能不敬。以前得罪你的地方，請九爺不要怪我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