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堇徑直來到棚戶區(qū)勞工總部王九洲房間,她雙手緊緊捧著茶杯,仿佛在取暖一般。
岱春風(fēng)、孟惜之和王玉英都對唐曼枝的死感到痛惜,但又覺得這跟梅月堇沒直接關(guān)系,唐曼枝的死純屬意外。
一直沉默的王九洲不是這么認(rèn)為,只聽他說:“月堇都是因?yàn)閹臀遥绻粠臀?,就不會把房子賣掉;如果她不賣房子,唐……那個唐……曼枝,對,唐曼枝,就不會無家可歸;如果唐曼枝不無家可歸,就不會在梅公館門口徘徊,也就不會被汽車撞飛。所以,我王九洲是罪魁禍?zhǔn)住,F(xiàn)在再做什么,都已經(jīng)沒有辦法把唐曼枝從閻王爺那兒奪回來了。但是,這樣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不做點(diǎn)什么,我王九洲于心不安?!?/p>
王九洲站起來,對梅月堇說:“月堇,你先回去吧,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陪你爸。雖然他三番五次要?dú)⑽?,但我并不希望他就這樣垮掉,如果他還是個男人,他可以找我王九洲算賬?!?/p>
梅月堇凄然地?fù)u搖頭:“不,九哥,事情是我做下的,跟你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就回去。”
梅月堇搖搖晃晃地走了,眾人看著她出去,神情都很悵然。
岱春風(fēng)嘆息一聲:“九哥,這一來,梅默庵和你的冤仇結(jié)得更深了。”
王玉英看著遠(yuǎn)去的梅月堇,說道:“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自從月堇來了之后,九哥,我們這兒就是事情不斷?!?/p>
孟惜之敏感地問:“玉英姐,你什么意思?難道你認(rèn)為月堇是一個災(zāi)星嗎?”
王玉英搖搖頭,難過地說:“不,她是我妹子,我怎么會這樣看她?我只是覺得,她真不該有這樣一個爹!”
王九洲喊道:“你們都別說了,我跟梅默庵之間的事,我會了結(jié)的。我王九洲可以跟他搏命,但不可以欠他人情?!?/p>
岱春風(fēng)問:“九哥,你想干什么?”王九洲冷靜地說:“我想做一筆大買賣?!闭f完,他轉(zhuǎn)身出門而去。眾人都愣在那里。
住院期間,梅默庵思前想后,覺得欠唐曼枝太多,暗下決心,一定要為唐曼枝報(bào)仇。幾天后,他出院回到梅公館。他把唐曼枝的照片擱在書房的桌子上,深深鞠了個躬:“對不起,曼枝,你生前我一直不許你進(jìn)這個家門,現(xiàn)在你死了,我把你請回家了。我真不是個好男人?!?/p>
梅默庵的眼圈紅了一下,但沒有流淚,繼續(xù)對著唐曼枝的遺像說:“曼枝,你要我不要怪月堇,我答應(yīng)了,我是不能怪她,但我必須怪一個人,他就是王九洲,他勾去了月堇的魂,也葬送了你的命。這個男人,他已搞得我家破人亡了。所以,我現(xiàn)在不是為了委座去殺他,我是為了你,為了月堇去殺他!”
門被輕輕推開,梅月堇穿著一身旗袍,紅著眼圈走了進(jìn)來。她來到父親身后,輕輕跪了下去。
梅默庵沒有回頭,淡淡地說:“你不要跪了,起來吧?!?/p>
梅月堇站起來,問梅默庵:“身體要緊嗎,怎么這么快就出院了?”梅默庵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目光落在梅月堇的旗袍上:“沒事,既然是一場意外,我會想開的?!?/p>
梅月堇解釋道:“對不起,爸,我確實(shí)恨那個唐小姐,我接受不了在我媽之外,還有另一個女人,但是我并沒有想她死……”
梅默庵笑了笑,說:“傻孩子,不要說對不起,是爸爸傷了你的心。所有的錯都是爸爸造成的,爸爸對不起你媽,也對不起曼枝。哦,對了,你這身旗袍真好看,曼枝一直想要我給她去最有名的旗袍店做一件旗袍。最有名的旗袍店,是嫣紅吧?”
梅月堇回答:“是嫣紅,我的旗袍就是在那里做的?!?/p>
梅默庵摸了摸女兒身上的旗袍,悲哀地說:“真是好裁縫啊,曼枝沒這個福氣……”
梅月堇被父親的悲哀打動了,完全放松了對父親的戒備,道出了實(shí)情:“爸,實(shí)話跟你說,這個裁縫就是九哥?!?/p>
梅默庵點(diǎn)點(diǎn)頭,不動聲色道:“一個舞刀弄槍的男人,難為他了。”
梅月堇繼續(xù)說:“他是上海灘最好的裁縫,那家嫣紅旗袍店其實(shí)就是他開的。”
梅默庵提了一個要求:“我想替曼枝到嫣紅旗袍店做一件旗袍,替她入殮,也算了我的一樁心事吧?!?/p>
梅月堇在負(fù)罪的心理下,一陣沖動:“爸,我請九哥來做吧。”
梅默庵卻擺擺手:“那怎么行,王九洲跟我是不共戴天之人……”
梅月堇急切地幫王九洲解釋:“爸,你不了解他,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壞,他是個講情義的人,我相信他會做的。他跟我說過,他不會欠你的情?!?/p>
梅默庵冷冷道:“他沒有欠我的情,他欠的是你的情。他讓你這樣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走火入魔了?!泵吩螺肋€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心中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