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疲憊的眼皮，幽怨道：“爺爺，我記不起我要問什么了。剛剛我還清清楚楚的，怎么這下子什么想法都沒有了呢？”

老農(nóng)連忙扶住孫女兒，安慰道：“哦，那好。你先安心休息吧。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就什么時候問我?？煨┗匚堇镄菹ⅰ！?/p>

她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看見她的父母冷冰冰的目光，急忙縮回到屋里。

老農(nóng)輕輕合上門，返身對兒子兒媳道：“你們兩個看看，你們的女兒被折磨成啥樣子了！她的神經(jīng)都快被你們用貓骨刺扎壞了！”

他的兒子指著里屋狠狠道：“誰叫她背著我們……”

“好了！”老農(nóng)不耐煩地?fù)]了揮那雙皮膚粗糙的手，制止兒子繼續(xù)說下去。他那雙眉毛擠到一起，拱出一個溝溝壑壑的地形來，像極了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山地。他的步子第一次顯出蒼老的信息，蹣跚得如同行走在齊膝的草地里，腳下的草根絆住了他的腳。

老農(nóng)的兒子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老農(nóng)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道：“今天是大年初一，無論如何不能因?yàn)樽约旱氖虑榫腿ゴ驍_人家。”

“那明天去？”老農(nóng)的兒子急問道。

“初二也不行。初二一般嫁出去的女兒會回娘家一趟。別打擾了他的親人們的興致?！崩限r(nóng)思忖道。

“那什么時候去嗎？初三？”老農(nóng)的兒子急躁道。

老農(nóng)想了想，伸出一個巴掌來，說道：“初五去找他老人家吧。正月初五又稱“破五”。破五前許多的禁忌此日都可破。所以這天去請人家?guī)兔κ亲詈貌贿^的了?！?/p>

兒子兒媳點(diǎn)頭稱是。

老農(nóng)抬頭看了看樓板上的棗樹根，吩咐兒子道：“你得了空閑，記得把那個樹根劈開來。這樣晾著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干足?！?/p>

他兒子連忙放下一副家主的虛假架子，點(diǎn)頭答好。

9.

初五剛好我也在爺爺家。因?yàn)橛H戚在過年的時候喜歡“逢雙”接客，所以我每年在初二、初六、初八、初十、十二這幾天忙著走親戚，其余時候則顯得清閑。趁著清閑的時候，我經(jīng)常去爺爺家，往往是大早去，傍晚回。

初五那天，我早早地吃完飯，迎著霧水走到了爺爺家。

我剛剛跨進(jìn)爺爺家門，就聽見奶奶說她昨晚做了一個什么夢，爺爺解釋說：“這個夢預(yù)示著今天有客來！”

前面奶奶說的夢的內(nèi)容我沒有聽清楚，恰巧在爺爺說“有客來”的時候，我剛好跨進(jìn)門來，喊了一聲：“爺爺，奶奶，我又來啦！”

奶奶大笑道：“哎喲，我的乖外孫來啦！你爺爺測夢還真準(zhǔn)呢，剛剛說到有客來，你就來了?？欤?，進(jìn)屋里烤烤火。你頭發(fā)上都是霧氣。”

爺爺奶奶還沒有吃飯，他們年紀(jì)大了，起太早怕冷。

我便坐在火灶旁邊烤火，他們開始擺碗筷吃飯。奶奶一不小心，將擱在桌子上的筷子碰掉了?！八⒗病币宦暎曜尤鲈诹说厣?。奶奶一邊笑稱外孫來了太高興，做事都不小心了，一邊彎腰去撿筷子。

正蹲在鐵鍋旁邊盛菜的爺爺轉(zhuǎn)身一看，急忙喝住奶奶：“別動！我看那筷子的陣勢有些不一樣呢。”

爺爺這樣一說，我跟奶奶都一愣神，定定地看著地面上的筷子。

“你是怎么回事？筷子落在地上還有什么不一樣呢？”奶奶頗為不滿地對爺爺說道，從定格中緩過神來，手繼續(xù)朝筷子伸去。

爺爺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什，攔下奶奶的手，輕聲道：“你再看看?！?/p>

我看了看地上的筷子，確實(shí)有些不一樣?？曜佑袃呻p，分兩只與兩只基本平行，疊成一個“井”字模樣。可那個“井”字歪斜得厲害，像個剛上學(xué)的小孩子生硬畫成。不過，撒在地上的筷子擺成這樣也沒有什么特別值得人注意的。我抬起頭來，向爺爺尋找答案。奶奶低頭看了一會兒，說：“撒筷子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我也沒有見這次有什么特別啊?！?/p>

爺爺?shù)溃骸皬倪@個卦象來看，今天不只是我們的外孫要來我們家里。不一會兒，還會有客人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