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對喜歡的女孩子放粘粘藥？”媽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媽媽說的“粘粘藥”就是情愛蠱。這里的“粘”字并不是普通話里的“nián”，也不是“zhān”，而是方言中的“niā”，普通話里，沒有這個讀音。意思就是黏黏糊糊粘在一起無法分開。顧名思義，我們就很容易知道這藥是干什么用的了。

其實，我在小時候就經(jīng)常聽村里的老人講到這種叫“粘粘藥”的東西。聽說那種藥只有婦女能使用，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粘粘藥”放進(jìn)飯里、菜里，或者水里，然后讓任何一個男人喝下去，那個男人就會對放藥的女人一輩子死心塌地赴湯蹈火。

村里的老人還說，這“粘粘藥”還有一個神秘的地方，就是可以由放藥的女人控制藥物，規(guī)定男人出行的范圍。如果下的是五里路的藥，那么被下藥的男人只能在方圓五里之內(nèi)活動。出了五里，就會遇到生命危險。

有的下藥的女人沒有這么毒辣，只讓出了五里的男人特別想念自己，整個腦袋里不斷浮現(xiàn)女人的形象，馬上飛奔往回趕，直到見到這個女人才罷。

這藥的神奇，將愛情中弱勢一方的女性地位提高到神的程度，不免讓人想起現(xiàn)代人關(guān)于丈夫的說法：丈夫丈夫，一丈之內(nèi)是夫，一丈以外就管不住了。一丈之外，大約也就是房子外面，男人出了房間，就不是自己的男人了?，F(xiàn)代都市女性，如果有“粘粘藥”助陣，別墅里會減少多少二奶三奶？

想歸想，現(xiàn)實的生活中又有多少女子在被心愛的人傷害后，哭也哭了，鬧也鬧了，誰會想到要下“粘粘藥”呢？再說，又有幾個女人真會下“粘粘藥”呢？

如果讓我有選擇學(xué)“粘粘藥”的機會，我也不會去學(xué)。兩個人相互喜歡的時候，恨不得廝守一生鴛鴦不離；等熱度過去，誰料到不會反目為仇成生死冤家？如果在喜歡的時候有一方下了“粘粘藥”，只顧得了當(dāng)時的如愿，一旦自己不喜歡原來那個人了，而那個人死死糾纏豈不是自找麻煩？

顯然，我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首先，我一直以為這種藥只有女的能用，但是栗剛才是個男的，說明粘粘藥不只是婦女可以使用。其次，我一直以為用了粘粘藥后，被下藥的一方便會死死黏住下蠱的人，但是栗剛才身邊沒有死纏爛打的女人，說明粘粘藥并沒有“副作用”。即使有的話，也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厲害。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假使栗剛才真如村人說的那樣會放蠱的話，那么他的放蠱技術(shù)已經(jīng)達(dá)到了爐火純青、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不然，被下蠱的人或者被下蠱的人的親戚肯定會找他的麻煩。

所以當(dāng)聽見村人說栗剛才會放情愛蠱的時候，媽媽大吃了一驚。

村人說，栗剛才之所以不結(jié)婚，就是怕媳婦知道了他的秘密，然后阻止他，揭露他。

村人還說，一個人要判斷他是不是中了蠱，其實很簡單。讓測試的人在嘴角內(nèi)放一塊熟的雞蛋白，如果雞蛋白變成黑色，則是中了蠱毒所致，必須采取治療措施；如果沒有變色，則說明沒有中蠱?；蛘咦寽y試的人口含幾粒生黃豆，數(shù)分鐘后，如果口中豆?jié)q皮脫，則表明中了蠱毒；如果豆不漲皮不脫，則表明沒有中蠱。

村人說得煞有其事，媽媽自然不敢輕易質(zhì)疑，當(dāng)然也不會完全相信。不過村人說的理由倒是有幾分像模像樣。

村人又舉例說，某某村的某某的女人跟他有過那個關(guān)系，某某鎮(zhèn)的誰誰誰至今還是他晚上借宿的去處，某某中學(xué)的女老師就是因為他才發(fā)瘋死掉的。由于那些女的都是“心甘情愿”，而旁人拿不出證據(jù)抓不住把柄，只能或者羨慕或者憤怒地看著。

媽媽不相信，笑道，只怕你這些事情也是聽別人說來的吧？

村人一本正經(jīng)道，我怎么會隨便說人家的不好呢？他栗剛才又沒有得罪過我，我何必挖空了心思去誣陷他？我們村里曾經(jīng)也出現(xiàn)過一個蠱婆，跟栗剛才的情形一樣。

這里的人把會放蠱的女人叫做“蠱婆”，更惡毒的稱呼是“草婆鬼”。

村人說，他們村的草婆鬼纏死了三個男人，這還不說，她還纏別的男人，害得他們村很多戶人家兩口子不和。草婆鬼的第一個男人很老實，是燒炭的，一年冬天里被壓死在炭窯里；第二個男人也老實，做小本生意，一次出貨被大卡車撞著，治不好，又沒有錢住院，就在家里拖死了；第三個男人是個屠夫，天不怕地不怕，身體胖得流油，過了七八年，草婆鬼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但不知怎么有一天突然上吐下瀉，也死了。那個草婆鬼拖著兩個孩子守了十多年的寡。